脸颊冻出两坨粉红色,走出书局,嘶地,抽吸气,冷透了。
走向停车处,劭飏把自己的口罩戴到她脸上,很大口罩、很小的脸,殊云半个脸和一部分眼睛被遮蔽。
他看着看着,原本被辛苹炒出的热闹新闻,弄得心情大恶的劭飏笑出声,先是断断续续的笑声,然后接成串,一串一串,连续不断。
他笑得前仆后仰,笑得心情爽朗,阴霾不见了,他的眼底只有殊云滑稽的俏模样。
“很好笑吗?”仰头,她努力望他。
“嗯。”他顺顺她的长发,把掩到脸颊的头发全拨到脑后,塞进她背后衣服。
他的手也冷,贴进她细细的背脊里,她倒抽气,拱背,双手缩上胸前。“好冷!”
她拱背,他的手卡在她的背和衣服中间。
凝视她,他又大笑出声,酷酷的他笑开,融出一地鲜黄芬芳奶油,浓浓的、稠稠的、香香甜甜的奶油,流进她心间。
打开大衣,张开大手,他将她揽进怀抱间,用大衣将她环在胸前,贴合的两个身体相依,殊云听的见他的心跳声。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微微的波浪,像夏季海洋,赶走冰冷。殊云用力吸口气,冻得红通通的鼻头,在他怀间磨蹭。
圈住他的腰,靠在他坚硬胸膛,温热染上心染上情,染红了她的爱情。
相拥多久?不晓得,她闭眼睛细数他的心跳,那平和的心跳声呐,笃笃笃,一声一声,声声在耳膜里盘旋。
好爱,爱极了他的拥抱;好爱,爱极了他的体温;好爱,爱他的心,爱他的才情,爱他是谷劭飏不是别人。
从今天起,她要一天抱他一回,不管是耍赖或是纯粹体贴;从今天起,她要一天看他百遍,不管她的眼光会不会困扰他的心境,打搅他的工作。
是了,她要好任性,不管后果、不担心未来,她只要好任性、好任性地爱他,爱他千次万回,爱他永世不悔。
“好了,你的手不冰了。”他推开她的身体,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颊边试温度。
“我还冷。”贴回他胸前,说到做到,她开始耍赖皮。
“好吧!”他把颈间的围巾圈上她细细的脖子。“这样不冷了吧,上车!”
打开钥匙,发动车子,坐在身后的殊云把一半的围巾圈上他的脖子,这份温暖,她要同他同享。
没生气、没反弹,他把她的手收在自己的口袋中央。
“抱紧我。”交代过,他驱车前行,飞快狂飘。
这一路上,他做了若干假设和估计可能性,他想离开演艺圈,想带著殊云遨游全世界,去看看她口里的铁力士山,去佛罗伦斯看街头艺人,去卡布里岛的蓝洞享受帝王澡堂,去凡尔赛宫走走迷宫森林。
多久了,他的心不存期盼幻想,多久了,他把人生当成无奈,而身后的未成年女孩,重新把梦想带入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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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宝丽龙板的时候,劭飓没说话;黏上壁报纸时,劭飏保持沉默;把整棵树立起来时,他也不发出半点声音。从头到尾,他专注地执行手边工作。
进演艺圈有两个重大因素,一是月月希望他这么做,二是他需要大量的金钱,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怀有强烈的不安全感,他需要大量金钱,才能让自己稍感放心,于是他把每一笔从唱片上赚来的钱拿来转投资。
他的眼光敏锐,这些年,他累积了足够的“安全感”萌退的想法不只一次出现,只是每每忆起月月的眼睛,他便舍不下这份工作,似乎脱离演艺圈,他便和月月、和自己的青春正式告别。
他尚未准备好和月月说再见,如果歌唱事业是他们之间仅存的一道联系,那么他不想割舍。但殊云给了他新想法,她支持他的意愿、他的快乐,于是,他的心在放弃与不放弃中间摆荡。
币上最后一颗星星,圣诞树正式完成。
说精致?不够!但这是他们真心合作完成的作品,她拿起手机为工作中的劭飏和圣诞树拍照,也故意站到劭飏身边,为自己和他留下纪念。
是开心,往年这时候,他得参加大型演唱会,陪著青年男女度过平安夜,而这次,没有喧嚷人声、没有激情音乐,只有殊云陪在自己身边,他爱这份宁静,爱他的生活单纯,周围只有几个自己喜欢的人。
“好漂亮哦,它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圣诞树。”殊云绕著圣诞树走圈圈,这棵树不华丽,却有他的专注心情,爱极爱极,若是她有哆啦a梦的缩小灯,她会把它缩小,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他莞尔,她发亮的小脸充满生命力,他喜欢这样的陶殊云,不喜欢湖边苍白落泪的易感女孩,毕竟她不该有成年人的稳敛。
架上木材,那是他亲手劈的薪火,他要升起一炉火,温暖他们的平安夜,今夜他不和旁人分享,只有他,和一个十七岁哦,不,是快十八岁的女生。
他确定她不是月月,他确定她带给自己的感觉和月月不同,她们之间,甚至连岁数都不一样了,她十八,而月月留在永远的十七岁。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享受她恬静淡雅的说话方式,和她优雅缓慢的举止,他喜欢她像天使般的笑容,驱逐了所有的寂寞冷清。
如果她是迷失在人间的天使,那么他是幸运儿,幸运有她为伴,幸运他的人生再度希望光明。
“升起来了。”
她拍手,优优雅雅地欢呼,不过度,要克制,前几天的经历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更加小心翼翼。
他转头,接收到她眼底的崇拜,这次她没在身边前前后后帮倒忙,但光是眼神便教他拥有快乐无数。
“你没升过火?”
“没有,家里都是用暖气炉。”他又要笑话她温室花了吧,不在意,她乐于接收他的揶揄。
然而意外地,他没表示意见。
“我先上去洗澡,你不是说想要亲自做圣诞大餐。”
“嗯。”用力点头,她特别请章伯伯买来材料,别的东西她不会做,这一味泡菜火锅是她的拿手强项,因那是爸爸最爱的消夜点心,看慧姨做过几百次,不会都看会了。
前阵子听辛苹说,劭飏最爱吃辣味食物,是啊,那次她的劲辣鸡腿堡全落入他的胃袋呢。
辛苹想起她,殊云欷歔不已。
曾经,她以为他们将成双成对,谁知世间事,难料准。不过,不担心,他那么好,好运总是降临在好人身上,她相信,会有一个好女人愿意守在他身旁,为他疗伤,为他冲淡属于月月的遗憾。
“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煮好?”劭飏问。
“菜洗好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上桌。”
“好,半个小时后,我下来验收成果。”
“那你要验收很多成果”
背过身,她想起厨房那堆食物,谁敢说她的圣诞大餐不丰盛?
“你说什么?”站在楼梯间,他回身问。
“我说,看我的啰。”举起小小拳头,骄傲的表情在她脸庞添上可爱。
半个小时后,他准时、她也不差。
在桌前,他们席地而坐,暖烘烘的火光映上两人的脸,没有金饰华服,没有喧扰人声,安静的空间里有安静的火焰,只有偶尔门外传来两声枝桠被风吹刮的摩擦声。
厚厚的红色辣椒油浮在汤上,不易察觉的犹豫自劭飏眼底一闪而过,但他还是拿起筷子,夹起里面的鱼肉放入碗中。
“我记得,你不太能吃辣。”他提出她的麦当劳经验。
“没关系啊,今天是平安夜,我特地为你做圣诞大餐,当然要以你喜欢的口味为主。”
说著,殊云夹起几片蔬菜,在碗旁预备的清水里面刷几下,再放进碗底。
“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辣?”喜欢?劭飏皱眉,谁给她错误讯息?
“是辛苹小姐告诉我哦,对不起”她想起,这个时候提起辛苹似乎不恰当。
劭飏皱眉,不因为辛苹的名字被提及,而是,她居然这样整殊云!?这女人、这等心机,他该更早对她提分手。
带点呕气地,他夹过一堆肉片,把整个碗塞满,张大口,把肉放进齿中。想整殊云,他偏不教她成功得意。
“有果汁吗?”才咬两下,后悔了,话说得含糊不清。
“有,我去拿,不过再好吃的东西,都不应该吃得太猛哦。”殊云说。
这时候训人不应该,何况纵容他的人是自己,问题是,她还是希望他有所节制。
殊云的话教他哭笑不得,认了,谁教他和一个不存在的女人赌气。
摆好果汁,门铃声响起,相视一眼,这么晚了是章伯伯临时起意,想过来凑一脚?
“我去开门。”
殊云走到门前,打开,来的是两名不速之客。
“被我猜中,你们果然在这里。”越过殊云,子健大步跨进屋里。
尾随在后的安妮没给殊云好脸色,她涨红一张脸,凑近她说:“你倒好。”
“对不起,害大家担心了。”殊云欠欠身,让路给安妮进门。
“没错,你爸爸和我舅舅快吓死了,一天到晚逼我把你们找出来,幸好平时我还算有点信用,拍胸脯要他们相信我。我说,只要有劭飏在,你安全无虞。没错吧,看来他把你‘照顾’得不错。”子健意有所指。
“天!你弄什么东西给劭飏吃?他不能吃辣,是你煮的吗?”
安妮走近桌边,看着锅中东西忍不住尖叫出声。他、他居然吃这么辣的东西?
“是我煮的,对不起。”像犯了错的小猫咪,她缩到劭飏身边,满脸抱歉。
“没关系。”放下筷子,劭飏投给她一个笑容,尽管他的嘴巴已经麻得说不出话。
看看殊云再看看劭飏,安妮意会到了什么事情似地,噤声不语。
“劭飏不能吃吗?”殊云望着泡菜麻辣锅,迟疑问。
“当然不能,劭飏必须保养他的喉咙,连一点点辣的东西都不能碰,更何况,他最痛恨辣味食物。”子健接话。
是的,这幕让他起了忧心。
他没忘记,上回为了谈合作案,厂商请吃饭,才走到门口,劭飏发现是川菜馆,二话不说,把企画案丢给他,要他全权处理,自己掉头离开。
劭飏从不勉强自己做讨厌事,可他居然勉强吃下这么辣的东西,因为这是殊云亲手做的?
对不起,这种情况让他很难不做联想。
“我真的不知道,我进去重煮。”
她弯腰,手未碰到锅边,就让劭飏握住手心,他拉她坐到身旁,喝口果汁,抬头。
“你们来做什么?”冷冷地,他问。
这里不接试仆人拜访,子健相当清楚,他不明白子健为什么选在这时候突然出现。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欺负未成年少女。”他嘻笑着说,刻意让气氛轻松。
“她十八岁了,不是未成年少女。”劭飏两句话塞住子健的说法。
意思是,殊云年满十八,他爱做啥就做啥?即使他要她代替月月,也是他的事?他做了吗?他们已经水到渠成,无从弥补?
心冷,他明白殊云的身体情况,他不能让好友再次陷入无望爱情啊。
没想到会是这般发展,他以为劭飏心里只有月月,以为他会为月月排斥殊云,他以为短短三个月改变不了什么,他甚至相信殊云将因这段相处,破除对偶像的迷恋,继而对劭飏死心。
怎么会?劭飏很讨厌殊云不是?他上次还要劭飏别对她态度恶劣,怎一转眼,情况变得难以控制?他当然明白殊云有多么令人喜欢,但劭飏的固执有凭有据,谁都软化不了他的心啊,怎么办?怎么偏偏是殊云?
“拜托,殊云是我带来的人,你想做什么至少要先知会我一声吧!”子健说得不轻不重,殊不知,他的心已落入沉痛。
错了,这件事,他做错,他不该把殊云带到他身边。
“没有必要,她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越说口气越紧张,凝重的气氛连安妮也察觉不对劲。
“殊云,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转头,劭飏问殊云。
用力点头,是的,她负责,不管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无怨不悔。
“听见没?好了,请回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拒绝友谊,子健无权插手他和殊云。
“三个月快到了,你答应父亲和苏伯伯的话还记得吗?”子健严肃眼神望向殊云,他残忍地逼迫一个小女生“马上”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猛地想起,临界点矗在眼前,殊云倒抽气,怎么办?
慌了乱了,没错,她向上帝要求的是眼前幸福,并非一生一世,他们将要分离了啊,就在这几天。
“不必在三个月内离开,她爱留多久都可以。”劭飏替殊云回话。
他没想过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没想过他和子健的条件约定,只是直觉地,他要殊云留下。
真的吗?多久都可以?感动落入眼、贴入心,她不再是不受欢迎的同居客,他伸手欢迎她加入他的人生计画呢。
欢欣笑容扬上,她想大声欢呼,想大叫美梦成真,想抱住劭飏说,知不知我爱你,爱了整整五年然而,她的眼光接触到子健的,热情迅速冷却,现实迫在眼前。
不能,她什么都不能做,连基础靶动都不成,她的命运并非掌控在自己手上,她无权追求他的人生计画,紧咬下唇,清醒了,她从幸福间彻底清醒。
“可以吗?殊云,你可以不离开吗?”不看劭飏,子健口吻严厉,只对殊云问话。
“别逼她,我会出面跟她的父亲沟通。”劭飏挡在殊云面前,就是子健,都不准欺负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很好,他喜欢这个用词,殊云是他的女人,专受他管辖保护的女人。
心涨得饱饱暖暖,他的笑容和殊云的焦虑不搭调。
“殊云!说清楚,你可以不离开吗?”加重口气,子健绕到殊云身边,紧迫盯人。
静默,戚然苦笑扬起,黝黑的瞳孔里蓄满泪水,望向劭飏,千言万语压心,能说、不能说的话化成委屈,哽在喉间,吞咽不去。
她摇头,泪水跟著晃动,垂下。
“对不起,我不能。”
她的回答炸上劭飏的知觉,狠狠地,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二楼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