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提不动它。待会儿她回家要如何提进屋里?但想归想,她并没有戳破。跟着他回到柜台,她吸口气,挺挺胸,注视着渥夫清晰说道:“嗨,麦先生,你好?”
他的黑眸一亮,也许是警告。“柏小姐。”他用手指碰碰帽檐,对她的问候不予响应。
贺先生以锐利的目光注视玛莉。“柏小姐,你认识他?”
“是啊!礼拜六我车子拋锚,人在雪地里站着时,他救了我。”她刻意保持清晰而有力的声音。
贺先生怀疑地看渥夫一眼。“嗯哼。”他不再多说,伸手去提书架箱。
“对不起,”玛莉说。“麦先生先来的。”
她听见渥夫彷佛低声诅咒,而贺先生则红了脸。
“我可以等。”渥夫绷着声音说。
“我不能插队,”她坚定地说道。“我不能那么鲁莽。”
“淑女优先。”贺先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玛莉骇异地看他一眼。“淑女不该占性别的便宜,贺先生。这是男女平等的时代,麦先生先到,他就应该排在前头。”
渥夫摇摇头,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你也是女性解放主义者之一?”
贺先生瞪他一眼。“不准用那种口气对她说话,印地安人。”
“喂,等等,”她按捺住火气,向他摇摇手指。“这种称呼太粗鲁无礼了。贺先生,令堂该为你脸红,她难道没有教你要有礼貌吗?”
他的脸更红。“她教得很好。”他低声咕哝道,眼睛就看着她的手指。
教师的手指自然有其特殊的权威感,可以令成人也为之屈服。她发现教师的手就像母亲的手,具有无比权威。贺先生也不例外,面对她的手指,他的模样彷佛想匍匐在上。
“那么,我相信你愿意使她以你为傲。”她以最低沉的声音说道。“麦先生,你先。”
渥夫发出近乎咆哮的声音,但玛莉盯着他直到他从皮包里拿出钱来。贺先生一语不发地找了钱,渥夫也一语不发地拿了找钱离去。
“谢谢你。”玛莉对贺先生露出原谅的笑容。“我知道你会了解,被公平地对待,对我是何等重要。我不希望因为我的教师身份而占人家便宜。”她的口气彷佛教师是个女王似的,但贺先生只是点头。他拿了钱,负责地替她把箱子提到她的车上。
“谢谢你。她再说一次。“还有,米娜是你的女儿吗?”
贺先生显出担心的样子。“是的。”米娜是他的小女儿,他的心肝。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也是个好学生。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她在学校表现很好。”
他满面笑容地送她离去。
渥夫把车停在街角,等着玛莉从店里出来,他气得想把她抓起来摇撼,更气的是,他明知自己不会这么做。
懊死的!他警告过她,但她就是不听!现在,人们知道她和他有接触了,她再也不能为这个社区所接受,而他也无法再不受人注意地做自己的事。
他告诉她,他是个前科犯时,她还没搞清楚吗?或许她以为他开玩笑?
如果他还有理性,他应该开车离她远远地。只要他不理她,人们谈的就只是她为乔伊补习而已,那样人们还可以接受。
可是,她怎么能把那个箱子提进屋?那个箱子大概和她一样重。他要为她提箱子。
得了,他在骗谁?他尝过她的滋味,而他还想尝得更多。他想抚摩她。在吻过她、抱过她之后,他就没有去找欧茱莉,因为他无法将玛莉小姐逐出心田。他的身体还在痛,而且会愈来愈糟,因为,他知道柏玛莉小姐不属于他。
她的车离开店门口,超越他,以稳定的速度朝她家的方向前进。她一定发现他的车在后面追踪,但她没有变更方向,仍然直接回家,小心地停在平日停车的地方。
渥夫摇摇头,把车停在她的车旁,下车。她已经下车,正在皮包里掏钥匙,并对他微微一笑。她忘记他对说的话了?他无法相信,他己经告诉她,他是个强暴前科犯,而她仍在数哩内渺无人烟的状况下,还当他是个神父一般。
“该死的,小妞!”他大吼。“你完全没听我礼拜六说过的话吗?”
“我听了,但我不一定要同意。”她开了后车厢,微笑道。“既然你在这儿,麻烦帮我把箱子提进屋里好吗?感激不尽。”
“我就是为此停车的,”他斥道。“我知道你提不动。”
他的坏脾气似乎没吓着她,她只微微一笑,他扛起箱子,然后带路走向后门。
进屋第一件事,他发现屋里有一股清新的香气,而不是空了许久的老屋子味。他难以抗拒地深深吸口气。“这是什么味道?”
她停下脚步,嗅一嗅。“什么味道?”
“那甜甜,像花香的味道。”
“花香?哦,那大概是我在每个抽屉都放了紫丁香花香囊,很多香囊的味道都太呛鼻,但紫丁香花的正好,是不是?”
他对香囊一无所知,但既然她把每个抽屉都放了香囊,那她的内衣、她的床单必然也会是紫丁香味。想着,他已满头大汗。
“我把暖气打开。”她说。“机器很旧,很吵人,但我没有壁炉用的木柴,只好用它。”她边说边走开,一会儿带着笑容回来。“马上就暖起来。你要喝杯茶吗?”她看看他,又说:“咖啡好了,你不像是喜欢喝茶的人。”
他已经很热了,几乎要着火了。他脱下手套,丢在厨房的桌子上。“你知不知道现在全镇上的人在谈论你?小姐。我是印地安人,我是个前科犯...”
“玛莉。”她插口道。
“什么?”
“我的名字是玛莉,不是小姐。你真的不要咖啡?我需要喝点东西把身体暖起来。”
他脱下帽子,搔搔头。“好吧!咖啡。”
玛莉转身装水煮咖啡。以前她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头发又黑又浓,而且长及肩头。他没有坐下,只是倚着柜子站。玛莉低头,脸色通红,心想他不穿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你为什么要让我进屋,还请我喝咖啡?”他以低沉的声音问道。
她惊讶地注视他。“为什么不能?”
他觉得他快气炸了。“小姐....”
“玛莉。”
他握起拳头。“玛莉!你有没有比让前科犯进屋更聪明的作法?”
“哦,那个啊!”她挥挥手。“如果你真的犯案,照你的话去做,是比较聪明。但既然你没有做那件事,我想也就没有必要放在心上。而且,如果你真的是个罪犯的话,你就不会给我那个忠告了。”
他无法相信她如此轻易就洗刷掉他的罪名。“你怎么知道我没做?”
“你就是没做。”
“你有什么证据?或是你纯粹靠女性的本能进行判断?”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我不相信一个强暴犯对女人会像你那般温柔。”她的声音渐低,脸上又升起一片红艳。
渥夫咬紧牙关,部分为了她是白人,他无法高攀;部分为了她是如此纯真;另一部分则为了他好想摸她,想得身体疼痛。“不要因为我在礼拜六吻你而产生任何梦想,”他沙哑地说道。“我己经太久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而我是....”
“肉欲的?”她说。
他被她突然口出秽言吓了一跳。“什么?”
“肉欲的。她再说一遍。“我听一些学生说过。意思是说..”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哦。那么,以前你是那样的?据我所知,现在依然如此。”
他想狂笑。那欲望几乎超越他的自制力,但他还是勉强改为一声咳。“是的,我依然是。”
她露出同情的表情。“我了解那是个难题。”
“对男人而言很困难。”
她过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然后,还不及阻止,她的目光己不由自主溜向他的下半身。马上,她又抬起头。“哦,我看见了,我是说...我明白了。”
触摸她的欲望突然强烈得难以忍受。他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感觉她的柔软。“我不认为你真的了解。你无法和我交往同时在这个镇上工作。你会被视为瘟疫,甚至失掉工作。”
她抿紧双唇,眸中出现叛逆的光芒。“我倒要看看,哪个人能因我和一个缴纳税金、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交往而开除我。我拒绝假装不认识你。”
“和我交朋友己够糟,如果和我睡觉,你就别想在这个镇上混下去了。”
他感觉她的身体蓦然紧绷一下。“我相信我没有要求和你睡觉。”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她确实没有说那个字眼,但他相信她应该想过事情的发展。
“你说过,只是你纯真得一塌糊涂,而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嘟嚷道。“我现在马上就可以爬到你身上,甜心。而且只要你真明白你在要求什么,我会真的这么做的。但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有个纯真的白人小女人我尖叫强暴。相信我,一个印地安人在面对嫌疑时,是绝对不占任何便宜的。”
“我不会那么做!”
他沉重一笑。“是的,我也听过那种话。我可能是唯一吻过你的男人,而你觉得想要更多,是不是?但性关系并不美好、浪漫,它是炙热而充满汗水的,第一次你可能一点也不喜欢。因此,帮个忙,去找别的猪仔吧!我已经有够多的麻烦,不需要再加上你凑一脚了。”
玛莉猛地摆脱他转开身,紧闭双唇地猛眨眼睛,以便把泪水眨回去。她绝不让他把她弄哭。
“抱歉我给你那个印象,”她僵硬但平稳地说道。“我没有被吻过是真的,但我相信你没有因此受惊。我显然不是美国小姐的材料,如果我的...反应太过,我道歉。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她转向橱台。“咖啡已经煮好了,你的咖啡要怎么弄?”
他的下巴肌肉在抽动,他一手抓起帽子。“别乖僻啡了。”他戴上帽子,伸手取手套。
她没有看他。“很好。再见,麦先生。”
渥夫摔了门出去,玛莉则手持空咖啡杯,痴痴站着。如果那真是再见,她不知道如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