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已经够冷了,没想到屋子里的气氛更冷。
姬光义有些无奈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欧阳禹昊正小心翼翼的窝在角落雕窗花,姬光艳则是浑身充满冰冷怒气,回来便往窗边椅子上坐,不发一语。
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姐姐被欧阳禹昊的“善良”气炸了。
不过这么生气的姐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有点恐怖。
姬光艳是真的很生气,气他不知道保护自己,气那些人软土深掘、得寸进尺、不知感恩,更气自己为什么要为他发火,这根本不关她的事啊!
包何况,自己也是他行善的对象之一,凭什么恼他的善良?
“欧阳大哥,你的棉袄呢?”姬光义突然发现他的外衣不见了。
“喔,有个乞丐受了寒,我将棉袄送给他了”欧阳禹昊小小声的说。
“哼!”窗边的姬光艳怒哼一声。
他无辜的闭上嘴,不敢再多说什么,免得惹阿艳更加火大。
“姐姐,那件棉袄不是你做的吧?”姬光义不太确定的问。
“不是,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她没好气的回答。
欧阳禹昊摸摸鼻子,自认理亏,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裳,他却转送给别人,自己是辜负她的心意了,只是当时他没想那么多,见那乞丐可怜就送出去了。
“这就是欧阳大哥的不对了。”姬光义无奈的摇头,忍不住说句公道话。“再怎么说,也不能将姐姐做的衣裳送出去啊!”“抱歉。”他乖乖的道歉。“我也有想要把棉袄换回来,可是我去找那乞丐,他说他当了,我去当铺,当铺老板说有人买了,我去找那个人,那个人说有个外地人喜欢,高价向他买走了,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
他真的很努力回去找了,可是就是找不到咩,谁会想到一件棉袄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转了这么多手,然后不见踪影了。“你们放心,我有请那位大哥留意一下,若是再遇到那位外地人,请他转告一声,我愿意高价向他买回。”
“买回?”姬光艳哼了一声。“东西免费送出去,结果现在要高价买回?你可以再笨一点没关系!”
“那那”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算了,我们姐弟也不过是承受欧阳公子恩情的人之一,欧阳公子根本不用解释什么,反正只是件粗俗的棉袄,想来欧阳公子是不屑一顾,才会反手就送了出去,既然送了就送了,当垃圾丢了就行了。”她冷冷的说。
“阿艳,你别生气了,我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欧阳禹昊好无辜的咕哝。
姬光义一顿,眼皮一跳,猛地站起身走到姬光艳面前。
“姐姐?”他望进姐姐的眼底,看见了与他相同的担忧。原来这才是姐姐这么生气的原因!
不,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忧心比较适当。
“怎么办?差姬光义低问。
“还不确定的事,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只是很单纯的喜欢而已。”姬光艳吁了口气,摇摇头,安慰弟弟。
“怎么了?”欧阳禹昊察觉不对,立即放下手上的工具,起身定到他们身边关心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欧阳大哥,打探不出那个外地人是打哪来的吗?”姬光义问。
欧阳禹昊仔细的审视着他们的表情,觉得他们不像是想要把棉袄找回来那么简单。
“那个外地人有什么不对吗?或者我该问,那件棉袄有什么玄机吗?”他不是笨,他只是善良了一点,不在乎被占便宜,不喜欢和人计较罢了。
姬光义挑眉,原来欧阳大哥不是真的笨蛋?
“姐姐?”他征求姬光艳的同意。
她沉默了一下,最后徐徐一叹,轻轻的点头,反正他们的身世他早已知道,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姬光义也点头,转向欧阳禹昊。“欧阳大哥,你对刺绣懂多少?”
“完全不懂。”他摇头,他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刺绣。
“那你觉得姐姐刺绣的功夫如何?”
“很厉害。”欧阳禹昊由衷的说,虽然他不懂,可是光看绣好的成品,再外行的人都看得出来很漂亮,尤其是她做给他的那些披风衣裳上的刺绣,比起他们拿出去贩卖的更美。
“姐姐的刺绣功夫在京城堪称一绝,那些官家夫人千金经常到府里请托姐姐刺绣,姐姐的刺绣那时被当成最高级的礼物,在高官贵胄问传送着,那些人很了解姐姐的绣功,我们担心,那个外地人会不会是个旧识,认出了姐姐的绣功,如果是如此,那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欧阳禹昊楞了楞。“应该不会这么巧的”
“你能保证吗?”姬光艳恼怒的瞪他。“如果我们担心的事真的发生,如果义弟因此有什么不测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他表情微僵,理不清心底那突然爆发出来,又痛又苦的感觉是什么,只能怔怔的望着她,没有说话。
他眼底那抹错愕与心痛像当头棒喝,狠狠的敲醒了她,她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伤了他,自己有什么资格对他说这种话?可是过往的教训历历在目,她抛不开!
“你知道吗,这年头已经没有什么善有善报了。”她突然喃喃地说。
这样带着一丝绝望、仿佛了无生趣的姬光艳,让欧阳禹昊为她心疼,他宁愿她对他生气、对他吼、骂他一声笨蛋!
“阿艳”
“或者你会说,你并不求回报,没错,你当然是这样。”她打断他,嘲弄的一笑。“可是就算你不求回报,世风日下,做善事却很有可能会惹来祸端,到时候你会有什么感受呢?”抬起头,幽幽地望向他,那星眸中沉重的哀伤,让欧阳禹昊心脏一阵紧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的望着她,感受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气息,她曾经被这样伤害过么?
他眼中的怜惜让姬光艳心酸,她撇开视线,不想太过眷恋,因为那不会是她专属的,他的怜惜,是所有可怜、以及他自以为可怜的人甚至动物都会有的,看起来是无私,却是廉价的,那样的东西,她不要!
“我回房了。”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厅后的卧房。
厅里一片寂静,良久之后,欧阳禹昊无奈的一叹。
“欧阳大哥,你不会真的认为姐姐只是为了怕暴露行踪而生气吧?”姬光义打破沉默。
“我知道她不是。”欧阳禹昊有点沮丧,就因为知道不是,所以心里更加愧疚。“她是在气我不知节制,没有原则的对别人好,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同情。”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原则啊?”姬光义微讽。
欧阳禹昊有些哀怨的看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有些人是在骗我,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反正我付出的是我有的,用在自己身上或用在他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不过也是有真正需要
“其实姐姐虽然气你,不过她更气那些得寸进尺的人。”姬光义摇头。“欧阳大哥,如果有一天,你做的善事反过来伤害了你,你会怎样?”
欧阳禹昊望向他,这不是和阿艳刚刚说的一样吗?
“我不知道”
“那么我这样问好了,今天你帮助这个人,改天却因为他而害死了你最重要的、最爱的、最在乎的人时,你是会恨他,还是恨你自己?”
“阿义,你们经历过吗?曾经有人这么伤害你们吗?”
姬光义表情冷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地开口“我爹救了一个人,供他吃住,供他读书,供他考取宝名,还在官场提拔他,谁知”他表情冷硬,没有一个十五岁孩子该有的神情。“那个人竟与奸臣勾结,设计陷害我爹,以至于姬家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你说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欧阳禹昊声音暗哑,心头发酸,上前一步将他抱进怀里。
姬光义浑身僵硬,一脸的不自在,这个男人搂搂抱抱的干什么啊!
“你放开我。”他用力推他。
欧阳禹昊放开他。
“我想,你爹也不会希望你们因此而对人性绝望,毕竟这世上好人还是很多的。”
“欧阳大哥,好人不长命啊,所以这世上好人已经愈来愈少了,因为他们都早死。”姬光义哼了哼。
“阿义,你们怪你爹吗?”欧阳禹昊问。
“不,我们不曾怪过我爹。”姬光义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因为罪魁祸首不是我爹,而是我和姐姐,我们恨的、怪的,是我们自己。”
欧阳禹昊错愕的看着他。“为什么?”
“我五岁那年,我们全家出游,是我发现那个人受伤倒卧在路边,所以爹才会将伤重的他救回家,如果当时我没发现那个人,如今也不会”姬光义抿紧唇,旋身背对着他。“不过姐姐说的也对,毕竟我们只是你行善的对象之一,没有资格批评你的行事,只是当善事有一天酿成祸事,希望你不会像我们这般悔恨。”
欧阳禹昊目送姬光义僵硬的背影走进房里,阿义刚刚说,罪魁祸首是他们姐弟,他说了自己的,那阿艳的呢?
早上冬阳难得露了脸,虽然气温还是很冷,可是看到阳光,整个人的心情就舒坦许多。
欧阳禹昊为了赚银子,到邻城追捕两名赏金千两的鸳鸯大盗,花了三天的时间以及臂膀被砍一刀的代价,十张百两银票入袋。
这次他可谨记他临出谷时,四师兄的交代拿到赏银,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去,不可停留。
所以当赏银入袋之后,他便飞身纵掠,眼光直视前方,不敢稍有偏移,免得看到什么横生枝节,又惹阿艳不开心。
可到小屋,经过小小庭院走进屋子,这个时辰,阿艳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才对。
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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