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有不解的疑问“你追来了?”
“我只是又死了一次。”她轻启唇角,咬出心底的伤痛。再度回忆十二年前的遭遇,那感觉很难受。
她用肥妹的身躯拼命地跑,在这样的月色中为了追逐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相公拼命地跑。脑子里空空如许,她惟一的念头就是追,追到别恨,追到她等了十二年的幸福。
她完全没有料到,肥妹的身躯根本禁不起任何剧烈运动,就在她奔跑的瞬间胸口猛地抽搐。心痛的感觉大抵如此吧!那一阵强过一阵椎心似的刺痛逼出了她的魂魄,像十二年一样,她飞出了新的身躯,飘在半空中她冷眼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肥胖身体。那一刻,她好想走上前,拥抱躺在地上渐渐失去温度的躯干。
活着,为什么如此艰难?
爱一个活人,却更加艰难!
她咬紧唇,还沉浸在死去那一瞬间的痛苦之中。什么也不说,牙齿虐待着她苍白的唇,直咬到出血,直咬得血肉模糊仍不肯松开。别恨慌了,他从不知道鬼也会流血,也会受伤,也会有感觉。
他匆匆几步走上去,甩开包袱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惟有如此他才能与她平视。什么也没说,他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她的嘴边。
日开迎着乌云的浓黑仰头望向他漆黑的双眸,他却半阖着眼看向自己的手背。他在示意,她若真的要咬就咬他吧!张开口,她真的咬了下去。
力道不重,也不觉得疼。只是将她小小的贝齿印刻在了他的手背上,夜色太重看不清,他的指腹却能摸到她的牙齿刻在他手背上的每个印记。
她是没有温度的,即使她用牙咬他,即使他们像这样靠得如此近,他依然感觉不出她身体里的任何温暖。而手上的印记却清楚地告诉他,撑着红伞的她就在他的身边,真切地存在。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可在见到她这副模样的现在他还是说了。自然地流露,没有任何勉强意味。
日开上前一小步,让紧绷的身体在他的怀中放松“不要抛下我。”没有别的要求,她还是那句话。再度死去的痛苦在感受到他的温暖的那一瞬间尽数散去,这让她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别恨,你可以背着我走吗?我刚恢复成鬼,没有足够的力量恢复十七岁的身体。”
别恨呆愣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答应“好!我背你,如果这样你能原谅我的话。”
她趴在他的背上,急切地嚷道:“最好背着我快跑。”
难度有点大,但如果这样做能获得她的原谅,那么好吧!将她背在背上,他快步走了起来。
“再快点!”
“还快?”她似乎有点得寸进尺。
“因为老鬼头为了他的红油纸伞追过来了不想跟着我下地府,你最好还是快点吧!”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不存在的。
好不容易暂时逃脱了老鬼头的追踪,李别恨却为了早些赶到宣州,带着见日开抄小路来到了一个人烟罕至的小村庄。
日开的力量正在恢复,瞧她十七岁的身体就知道了。透明的身体罩在红色的衣衫下,有几分渗人。
她撑着伞站在石头上,他蹲在溪边猛喝起水。这一路上,就因为多了这么一个小表,也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若不是她,他早已赶到宣州,以新姑爷的身份吃香的喝辣的,哪里会蹲在这里喝野水。若不是她,他也无须每天白日而息,夜晚赶路,累得半死不说,还成日里提心吊胆,害怕她会被老鬼头拖到地府接受重罚。
他何时变得这般好心,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不知何时,她走到了他的身边,溪水映出的是她红色的衣衫,却看不见她透明的身体水中的她没有脸。
他看着水中的她,她却看着水中他倒映的身影。尴尬横在人与水间,总得说些什么吧!
“你不喝水吗?”他笨拙的脑袋惟一能找到的话题,休要嘲笑他,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能找到与鬼交谈的契口?
日开默不作声地蹲在他的身边,红伞扒住了她大半个身体。偏着头,她透明的脸冲他笑得甜美,越过她的脸甚至可以看见半山腰上绽放的鲜花,也是红的,跟她的衣衫一般鲜红。
“别恨”
甜到发腻的声音,她这样叫他定没有好事“干什么?你又要我帮你做什么?杀人放火我可不做。”
谅他也不敢,日开再贴近他几分,别恨不自觉地向后退,就快退到水中了。她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恳切的话更像是要挟“你知道这把红油纸伞集合了老鬼头上百年的阴气,如今被我抢来了,他正是满心愤恨,想要将我捆回地府泄恨是吧?你也希望我早点将红油纸伞还他吧?”
“所以”
“所以我要尽快借尸还魂。”话的落点正在此处,日开满心期待地望向他“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她又要借尸还魂?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难道她还想死第三次?别恨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休想!你休想我会帮你,我哪儿有时间陪你玩。你要想玩这种游戏,一个人慢慢窝在某个山林中,见到即将死去的兔子、狼赶紧够辏沂蔷圆换岚锬愕模宄寺穑俊?br>难得他如此坚定,日开几乎就要被他的坚决说服了“当真不帮?即便将你的身体借给我还魂也不帮?”
顿了片刻,别恨忽然瞪大眼睛看着她“你又想上谁的身?”
“她!”
遥手指去,别恨却见溪边卧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已是暮年时分,难不成日开想上她的身?
他不确定地望向她,看到的却是她清澈的眼眸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不存在的。
“救救命”
苍老的声音提醒着别恨,一切不是幻觉,它即将存在。日开沉默地瞥着他,料想他多余的善心不会见死不救。
正合了她的意,别恨站起身快步走到老妪面前“老婆婆,你怎么了?”
躺在草丛中的老婆婆指指胸,口已不能言。忽然,她瞪大眼睛看向半空之中。那本是将死之人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却变得舒缓,她见到了红衣女娃停在她的面前,就像月老身边的姻缘童子。
这娃儿可是来弥补她一生未尽的夙愿?
灵魂交错间,夙愿难了啊!
巴掌大的小村庄,一顿饭的工夫已经为这突来的消息炸开了锅。
八十九岁的老婆子,一辈子没有嫁人的老婆子,清白了一生的老婆子竟然要在将死之际嫁给外来的一位刚十九的小伙子。春日里的惊雷也不过如此!
家家户户议论纷纷,已经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地步。乃至于当事人李别恨也张大嘴巴,并将这副惊讶的表情维系了一个时辰之久。
“你不能把嘴巴关上吗?”摆脱了肥胖的躯体,见日开这才发现衰老的身体比肥胖更可怕。走不了两步身体就不行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去地府报到。若不是急着跟他成亲,她无论如何也不要经受第三次死亡威胁。
如她所愿,别恨关上了嘴巴,却关不上拒绝的心“你准备以这副躯体嫁给我?”这跟让他再娶一个鬼妻有什么不同?
“你就不能先凑合着用,等找到合适的躯体再说?”他怎么这么挑啊?她这个当事人都不难过,他还跟在后面嗦什么?也不想想,待在如此腐朽的身躯里,她始终是心惊胆战的嗳!
再多的担心也敌不过她对婚姻的憧憬,日开满是皱纹的脸堆着笑望着深爱的男子“你愿意娶我吗,别恨?”
对着这张像快拧吧的抹布的容颜,若他还能说出愿意娶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