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桩不怎么样的婚事来压她踩她,能害死她和她的孩子。你只是……只是季雪川害她的时候被拖累的牺牲品罢了。难道你当时留在了她身边爱她敬她,她就会快活地过一辈子吗?不可能的,你便是那么做了,也不过是全家一起死在季雪川手上。”
“她的遭遇,根本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在两个女人的争斗里头,赔上了自己的婚事和孩子罢了。”赵霜意看着元惟扬,她一点儿也不想躲开他的眼睛:“但若是后来季雪川也遭了报应,而你平安再次娶妻生子,或许连你曾娶过她,还差点儿有了个孩子这件事,你也会忘记的——更何况,你都死过一次了,不是么?”
元惟扬沉默了好一阵儿,然后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或许我会忘记的——现下我不就是又娶了妻么,可你这么说,你们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呢?”
赵霜意不知哪儿来的念头,她抬起手轻轻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真是喝醉啦,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你不是那个元惟扬,我也不是那个赵双宜,这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不是喜欢我么?那还和从前一样,好好儿办事,早点儿升官,叫我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就是了。季雪川交给我收拾——左右她现在也还在想法子欺负我,可我再不会被她欺负啦!”
元惟扬一怔,他看着她,仿佛在想什么,好一阵子才应了一声,低下头,嘴唇小心翼翼碰在赵霜意的嘴唇上。
那一点点温暖,像是黑暗之中的一豆灯火。
喜烛摇曳,轻微爆响。
许久之后,赵霜意靠在元惟扬怀里头,闭着眼却还是不能入眠。她心中藏着一颗种子,仿佛它现在就要破土发芽一般。
在他开始讲述他和她的故事的时候,她也害怕过——若元惟扬只是追思故去的那个人才娶了她,她一生都只能扮演“失忆的赵双宜”了。然而他喜欢的人是她,那她便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们是夫妻,和那一段孽缘无干的夫妻。先前他们互相怨恨也罢,互相逃避也罢,毫无感情也罢,与他和她都没有关系。
她必须要叫他知道才行,她不是谁的影子,他重生的意义也不是去为了过去的种种纠结于仇恨之中。若是让元惟扬去对付季雪川,难说他会在极端的仇恨之中弄死她的,可她不希望季雪川死。
一个人能受到的最大报应并不是死,而是失去她一切想要的东西,却不能死。若是这么说,季雪川对那个赵双宜还算是好的——若是让赵双宜活下去,无病无灾活一辈子,却只能永远和相看两厌的元惟扬相敬如“冰”的话,那是不是还不如死?
就冲这么一点儿好处,她也不会让季雪川丢了命的。让她活着吧,让她永远也过不上她想要的生活,让她睁着眼,看着她讨厌的憎恨的人活得幸福。
她想着,忍不住又瞥了元惟扬一眼。大概是微微侧头的动作惊扰了他,元惟扬睁开了眼睛,眉心一蹙,低声道:“看什么?快睡吧。”
赵霜意不答他,只依言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若是上一世的元惟扬如现在一般英挺有为,或许那个赵双宜不会嫌弃他吧。若是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能耐下性子对对方好一点儿,或许也不至于到了死都不能理解对方……但若当真那样,如今的她,又该怎么自处呢?
有些事,也许一点儿的巧合碰不上,就永远都不对了。可有些事儿不对了,另一些事儿就对上了。
她该感谢那个赵双宜吧,因为这一份感谢,她也该为那屈死的母子两个,做点儿什么。
元惟扬的嘴唇在她脸侧碰了一下,仿佛是无意的。
这一夜宁静安稳,到了第二日早晨,赵霜意睁眼的时候,元惟扬已然醒了。可他并没有起身,只在一边儿含笑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赵霜意突然便觉得脸上漾起了一片热。
元惟扬被她发现,倒也是脸上飞红,只道:“起来吧,去敬了茶,回来再歇息。”
“……难受。”赵霜意抿了抿嘴唇,她想坐起身,可刚一动弹便觉得自个儿像被打了一般,就找不到一处地方是松快舒坦的。
元惟扬一怔,待明白了她哼唧的原因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扶住了她,道:“能起身不能?若实在艰难,我叫人回我爹娘一句,你歇息一会儿……”
“别!”赵霜意连忙收起了耍赖的心思:“不必了,我起来便是。”
她还没托大到怠慢公婆的地步,赵徐氏的嘱咐里头,对长辈不敬绝对是自己找死的行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