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天帮,名震江湖数十载的帮派,亦正亦邪的行事作风在江湖人士的口耳相传之下,成为天下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执掌帮主之位的咸化老人今岁已届八十高龄,卓然不凡又诡异莫测的武术修为震摄各大武林门派,加上门下子弟多有出众之辈,是以,即便正道人士对他们的狂邪气焰多有诟病,也不敢贸然挑衅。
山间的冬季来得早,鹅毛似的雪片纷飞,将领天帮总坛笼罩在一片蔼蔼雪色之中。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撼动高拔挺直的古松,枝上累积成堆的霜雪纷纷落下,打在行经树下的倒楣鬼身上。
“噢!般什么!?嘶—好冷!”黑衣巨汉突逢霜雪袭击,来不及防备,落得一头一身冰冷白雪的下场。他连忙拍去冻人心骨的雪团,隐在大胡子下的口冒出几句模糊不清的抱怨。
“三师兄!您回来了!”被巨汉虎背熊腰的身材勾去目光的,是领天帮里打扫的小厮,他惊喜的脸庞写著崇拜,在巨汉身边寻找一道修长的身影“八师兄没和您一块儿回来?”
被人唤做三师兄的男子,正是咸化老人的三弟子—刑軦。
此刻,他终于摆脱寒彻骨的白雪,运起雄厚的内力化去体内寒气“他去找大师兄。”
咸化老人性情古怪,行事全凭心情决定,从不照牌理出牌。他可以今日待人和善,对任何过错一笑带过,毫不责备,隔日翻脸无情,追讨前日未罚的份,一并算上几天的利息。
在领天帮过日子,最重要的不是练功、也不是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名号,而是如何在帮主的淫威不,是权威下,平安无事地度过每一天。
他的八师弟—展观风,正是去探查咸化老人此刻心情如何,再决定要如何报告他们这回办事的成果。
“喔。”小厮呆呆回道:“可是大师兄昨天被帮主派去扫茅厕,八师兄知道吗?”只怕八师兄会找不到人。
刑軦一愣,撩起长袍下摆往茅厕走“我去找大师兄。”
他已经懒得问师父为什么派威震江湖的大师兄去干这下等事,反正一定又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怪性子在作祟。
他们在近二十年的训练下,早练就对这类情事见怪不怪的本事。
师父做事的理由?不重要,也不需要过问,因为问了也只是让自己头痛。
往茅厕的路上,几道好奇的目光射向高大魁梧的刑軦。
不知被帮主戏称为“三八二人组”的刑軦和展观风此行结果如何?
帮里下个月要庆祝帮主的八十岁寿诞,人人都得献上一份贺礼,而帮主当面要求他俩拿失踪多年的“墨玉蟾蜍”做为祝寿之礼,是以两人两个月前就下山去找那不知去向的宝物。
他们提前归来,是否代表他俩找到帮主要的东西了?还是他们发觉这不过是帮主耍他们的另一戏码,于是早早回来了?
据说那“墨玉蟾蜍”乃上等墨玉雕成,通体乌黑润泽,不见一丝瑕疵,且将蟾蜍顾盼的神态雕得维妙维肖,不过,这些都是帮主一个人说的,谁也没见过、更没听过这玩意儿,就不知是否真有此物,说不定是帮主一人随口编造、要“三八二人组”疲于奔命的把戏。
刑軦在茅厕找到苦著脸提息屏气的大师兄,他苦笑“师兄,看来师父心情不太好?”
李木强从秽物满满的茅坑前回头“我昨儿个不小心多瞧了眼师父最心爱的美人图,师父发觉后,老大不痛快,说我心里不干净,便罚我来清清脏东西。”
画中赤裸裸的美人娇态横陈,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怎能抗拒那令人心脉贲张的诱惑?偏偏他才多看一眼就被师父发现,这才落得一世英名扫地的下场,而且他有九成九的把握—那幅酥人心骨的美人图是师父故意放在那儿等他去看的!
“唉,那我和阿风大概前途多难了。”刑軦吐出一口浑气,密密麻麻的胡须掩去他的表情,然而凄凄惨惨的语气将他自悲自怜的心境表露无遗。
闻讯而来的展观风恰巧听到这话,不由得脸色惨兮兮“师兄,师父派人找我们过去。”完蛋!雪上加霜啊!他们找到的“墨玉蟾蜍”古里古怪的,恐怕不是师父要的东西。这下子,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两人别过犹在跟屎尿奋战的李木强,面如死灰地应师命之召而去。
领天帮大厅,一名瘦长老人端坐上位,精铄老眼睇睨两个神色惶恐的徒儿,缓缓拉开不怀好意的笑容“三八二人组这么快就回来,想必是找到我要的东西了?”
刑軦早已习惯师父对他俩的浑称,他面不改色,挺直壮硕的身躯,恭敬回道:“是的。”大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雕蟾蜍,恭敬呈上“不知是否为师父欲寻之物?”
咸化老人接过白玉蟾蜍,翻看几眼,突地脸色一变,眨眼间又恢复平静,冷笑一声“想不到真给你们找著了。”害他要整他们的伎俩无从发挥!他安慰自己:不要紧,总有办法再整整他们的。
一路提心吊胆的两人相看一眼,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们在京城一间古董铺寻获此物,虽说是难得一见的上好墨玉雕成的精品,可那蟾蜍的姿态却非寻常所见的蹲踞姿势,而是腾空跳跃之态,凸出的大眼雕得太过分开,大咧的嘴巴竟似在笑,让人颇有毛骨悚然之感。
初时,他们不甚相信这就是师父要他们拿来当寿礼的物件,还另找了许多地方,却不见师父如所言,具有“活泼带劲”特点的墨玉蟾蜍,两人思来想去,行囊里便装满了各式玉蟾蜍,准备这个不行,就换别的试试,想不到还真是这最奇怪的跳跃蟾蜍。
想来也是,师父喜欢的东西往往千奇百怪到引人发噱,如今要只怪蟾蜍当寿礼也不足为怪,是他们太小看师父越老越厉害的搞怪功力了。
“你们在哪儿找到的?”咸化老人皱巴巴的老脸不掩好奇。
“京城东巷一间名叫‘明月堂’的古董铺子。”展观风恭敬回道。
咸化老人眸底精光闪闪,略一思索,故意拉长语声,搞得才松口气的两人心惊胆跳“‘明月堂’?你们有没有看到另一只成对的蟾蜍?”
两人用眼神询问对方,而后一致摇头“弟子没看见。”
展观风想想,不对,复疑道:“师父说的成对是什么意思?”要如何才能跟那跳跃蟾蜍成对?
“呵呵呵,我当初雕这蟾蜍的时候,也给它雕了个新娘子。既然是新娘子,当然是红艳艳的、娇羞可人的蟾蜍啰!”咸化老人得意洋洋,眉目之间尽是自我赞赏。
赫!那怪蟾蜍竟是师父雕的!难怪模样诡异得出奇!至于“娇羞可人的红蟾蜍”,他们的确是没看见。
师父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别又是—
“既然是寿礼,当然要成双成对。你们也不忍心让它们夫妻分隔两地吧?反正离下个月寿宴还久,你们再去把它的新娘子找回来,我想,它也会很感激你们的。”咸化老人看向手中的墨玉蟾蜍,捋捋长须,一副好心好意的模样。
刑軦就知道师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可是“师父,武林大会快开始了,我们还得练功。”这是个好理由吧!?
咸化老人瘦长的鼻管轻蔑地哼了哼“那浑事比得上我的寿礼重要吗?你这小子孝心不足,罚你蹲马步。”
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用到“孝心”也太夸张了吧!何况他又不是小孩子,还罚他蹲马步!?刑軦明知师父话里没道理,还是乖乖跨开健腿,蹲起马步。唉,他可承担不起师父的怒气!
展观风怜悯地看看铩羽而归的师兄,啥话也不敢多说,只希望能多点线索“师父,那玉蟾蜍既然是您的作品,想必您一定知道它的去向吧?”
之前不知此事,也没能问师父线索,害他们大江南北乱窜乱找,希望这回师父能大发慈悲,给他们一点线索。
“哼!这还用说!”咸化老人把玩掌间的玉蟾蜍,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啊”欲言又止地吊人胃口。
“如何!?”蹲著马步的刑軦着急地问。
“把蟾蜍新娘子送给京城张锦童了。”出人意料的,他爽快地放出线索。
这么爽快?展观风惊疑不定,观察师父的神情,不似作假,绝对有陷阱!
“师父有没有什么忘记说的呢?”他小心翼翼地求证,不放过师父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咸化老人赞许道:“呵呵呵!老八有点长进!”老眼看向不修边幅的刑軦,耸了耸白眉“老三,你也学学老八,看他多机灵啊!”都二七了还不成亲,肯定是因为不够机灵,才吸引不了姑娘们。想他咸化天纵英才,却有这样呆头呆脑的徒弟,真是气死人!
刑軦隐在胡子下的嘴轻撇,师父老说他生性愚钝,可他觉得还好啊!
“我说老八啊!”咸化老人摸摸长须,长叹一声。
“是!”展观风赶紧抱拳恭立。师父突如其来的称赞必定包藏祸心,他可不会因此陶陶然,而忘了提防师父异于常人的心思。
咸化老人见他戒慎戒惧,眸光一闪。老八当真机灵!哼哼!不整不行!他笑盈盈地派下新任务“我房前的兰花不太中看,你帮我另找一盆。”
展观风暗自呻吟。那盆被师父嫌弃的兰花已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极品,不论花形、色泽或香气均是天下一绝,要他上哪儿找一盆“更中看”的啊!
“是。”仍是恭恭敬敬的回答。他有苦不能言啊!
“很好。”咸化老人目光扫向侍立一旁的仆人,手上马上多了一杯热茶,他呷口清香的好茶,自得其乐地哼起小调,一曲哼过一曲,全然不理会苦苦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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