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凭心而论,在如今网上小说多如恒河沙数的年代,以女侠如此年龄,如此才情,确能占得一席之地,但若仅以此来向大师宣战,未免太过不知自量。以王朔之才叫板金庸你看如何?以李敖之狂妄尚且谓之金庸于武侠成就空前。以韩寒成名之早,性格之轻狂,亦未敢轻捋虎须。再者,阁下未免对自己太过高估,从而小视了前辈武侠名家,如柳残阳的邪神门徒那种铁血江湖的风格,描写主人公自卑、敏感、压抑的性格,武打艺术的立体化、视觉化,行文的凝重敦实,皆已自成风格。而阁下小说还未趋圆熟,仅只是个东拼西凑的大杂烩,行文之青涩较之港台很多前辈名家皆相去甚远,前辈都自承金庸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峰,并戏称金庸为“盟主”尔却偏去老虎嘴里拔牙。笔者也是年轻人,较之阁下还小两岁,论才情更是望尘莫及,也自承年轻人应该有种自信与大气,但凡事有度,却不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竟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谓之在政治、军事上超越毛泽东、成吉思汗;在武学修为上超越拳圣王芗斋,诸如此类其狂妄无知可见一斑。如果“我吸一口气,可以把‘黑洞’补好”这也算是自信与大气的话,笔者将收回所说过的一切话语,自承认输。
作为一个金庸小说的爱好者与研修者来说,更让笔者感到莫名其妙,啼笑皆非的是这样一段话:“我个人觉得最重要的是需要一次侠义精神的变革因此我在金庸先生提出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是一种儒家观念的侠客)之外,提出一种道家观念的侠客。那就是追求自我的突破,无限发展自身,实现自我,最后与自然、天道合谐,达到一种逍遥的境界。侠即逍遥,这是我对侠义核心做出的一次变革。”
步女侠的这番高论,对没有精读细品金庸小说的朋友来说,或者不失为高见,但用之于笔者来说可就大大失效了。在某看来,此不异于将鲁迅的精神胜利法,拿过来改头换面说成是自己发明的。人不能这样无知。
陈墨先生在金庸小说人论一书中早就下过这样的定义:金庸笔下的侠客按思想境界、性格特点等可分为儒家之侠如郭靖;道家之侠如杨过;佛家之侠如乔峰;浪子之侠如令狐冲;游侠如胡斐:小人之侠如韦小宝,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令师北大醉侠孔庆东在金庸评传和百家讲坛上也下过类似的定义,只不过将令孤冲归入道家、胡斐归入儒家,这是分工问题,大体无二。应该说金庸写侠是非常具体全面了,举凡儒、释、道,三教九流,乃至太史公所列之游侠,甚至如狄云一般的无侠,韦小宝那样的反武侠,皆囊括其中。人谓金庸之无法超越,也由于此,他把该写的侠都写了,而且写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写出了人性中的嗔、贪、痴种种情境,后来者再怎么写也无过于此,谈何超越,只能在别的地方下手找出路了。
而令笔者迷惑不解的是,步女侠的“道侠论”明明是拾人牙慧之说,而且还是拾“革命”对象的牙慧,却偏偏说成是自己发明创造的,还成了对武侠的一种变革,难道人之无知,真的乃至如此!作为一个有一定名气的武侠作者来说,没有真正读懂人家大师的作品,对其取得的艺术成就不能很好定位,连抛出的“道侠论”也是人家已成作品的翻版,这简直可笑之极。但可笑的事在现实生活中往往还是发生了。
步女侠对自己的作品的定位似乎也很难跟金庸相较,如阁下所谓的“畅销。通俗小说只有这一个目标。至于其他的,只有让时间来验证。”而金庸自承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自娱之娱,复以娱人”此为自谦之词,认为小说“旨在表现人性的悲欢与离愁”“武侠小说也能表达较深的人生境界。”
笔者虽然不才,也认为小说旨在写人生、写人性、写人情,写人物的悲欢离合和思想感情。小说的妙谛在于表现永恒的人性。至于通俗或者严肃,武侠或者言情,雅俗高下之分野,那只是外在的形式,而内在的艺术成就才是衡量一部作品的真正标准。可叹世人尽皆堕入毂中而不自知,尽以外在的分野来勾勒“阶级脸谱”投以俗人之眼。此真中国文化之悲哀!世界文学之盲点!诚可叹也!
陈世骧在给金庸的信中写道:“艺术天才,在于不断克服文类与材料之困难,金庸小说之大成,此予所以折服也”又云道:“弟尝以为其精英之出,可与元剧之异军突起相比。既表天才,亦关世运。所不同者今世犹只见此一人而已。”足证金庸之独一无二,超越雅俗。
至于步女侠所言:“我还希望在武侠作品中创造一种新的美学风貌。简单而言,就是让魏晋风流与盛唐气象在武侠这种文体中获得新生”笔者深以为然。武侠是到了创新的时候了,凡是武侠作者同有此感叹。但不是革命,更不是要在艺术成就上超越金庸。举凡言情、历史诸领域都在创新,但从没听说哪部作品超越了红楼梦、三国演义,搞纯文学的优秀作家可谓多矣,如铁凝、余华,也没人放言要超越鲁迅,这不是所谓年轻人的那种大气与自信,也不是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经典云云。而是狂妄无知,自恃太甚。羽翼尚且未丰,就想直上九天,遨游青冥,其结果可想而知。在这一点上,二月河是头脑清醒的,所以他说:“中国最早的武侠小说可以远推到史记的游侠列传,到唐人传奇这是一个变局,经过了多个百年。又经过了多少个百年我们才出现了三侠五义、江湖奇侠传又是一个几百年的空档,才出现金庸我们怎么可能指望在100年内再出一个金庸?文学上的突破是很不容易的红楼梦到现在300多年了我们不可能指望文学上的突破,像数学或者物理,今天一个发明、明天一个成就。那是经过多少人、多少代的人文观念、思想理论才能突破。前100年没有出现金庸,再过100年上帝也不能再赐我们一个金庸。这是一种机遇,是天、人、地互相感应,才能出现这样的作品、这样的人。但渐进性、局部的超越一定会有,如果是全面超越,我想很难,但我也很期盼!”不愧为文学、史学之一代大师,一语道破天机,比之所谓的才女之见,高明何止万倍!
最后我想说,如果文朋师友、读者诸君通过在下这点粗疏文字,并参照陈墨先生的金学研究系列,从而精读细品金庸的小说的话,会给文学大师一个真正客观的定位,遂明白金庸小说的出现,大大提高了武侠类型文学的品格,具有极高的艺术审美价值。除非是仙根深厚,累世修积的天纵奇才,深俱玄门无上法力,几能通天彻地,扭转乾坤,而不是任什么人随随便便捋袖子伸胳膊的就能超越了,如此只会贻笑大方。也想奉劝那些还在枉谈超越、革命,素怀青云之志的才子才女们,最好重温细品一下三国,看看诸葛亮是如何为刘备制定隆中对策的:“曹操拥有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之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富,智能之士而为之用,此可做为援而不可图之也”相信聪明的人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会认清形势,把握机会,不会再行那以卵击石、飞蛾扑火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