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远处山巅的薄雪渐渐消融。
历重光伸了个懒腰,从被窝中坐起,透过窗户看见外面明晃晃的日光,心情也干燥明亮起来。
他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聂如风不愿意说,他自然不会多问。起码她向自己保证了历府的安全:“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人盯着你家。”
若是不想未来,不想长远,眼下真是极好的。
他与聂如风住在同一所院子里,月下饮酒,堂中闲话,日子如池中莲叶,清新自在。可是,美好太甚,便摇摇欲坠。
历辰阳与夫人带着女儿一早便入宫了。
萧昭业正与宫人戏耍,听见历将军觐见,耷拉了眉头,怏怏不乐,这个历将军总是一副严肃面孔,看着自己好像恨铁不成钢一般。
他是哪根葱,管得了这许多!若不是西昌侯坚持要他请将军一家入宫过节,他才懒得在大节下给自己添堵。
“知道了,知道了,先迎他们进偏殿,我一会儿就过去。”
历辰阳撩开衣襟下摆,跪坐于地。
“姨祖父,姨祖母,”萧昭业口里呼唤着走进偏殿,笑容满面:“一路辛苦了,路上可好走?”热络又亲厚,刚刚神色不耐,语出抱怨的似是另外一人。
“参见陛下。”历辰阳一跪,历夫人带着女儿都跪下了。
“免礼,免礼。”萧昭业赶紧伸手搀扶:“你我至亲,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
“末将不敢。”历辰阳垂下头,神色恭谨。
“今日是上元佳节,寡人亦邀请了皇叔来宫中赏灯,姨祖父可去暖阁相会。皇后亦说与姨祖母许久未见,甚为想念,备了糕点话家常。”
一听竟陵王萧子良也到了,历辰阳心内一喜。虽然竟陵王已经失势,但是故人相见,不谈朝堂风云,只聊风月,于缺憾人生亦是一补。
展卫、陆元、卓青云、阮阮刚吃过晚饭便来了昔人居。聂如风几人也刚刚吃罢饭,看见卓青云,走路略有跛态。整个人与以前大不相同,不太说话,更不笑。
“女神,快走,大街上已经张灯结彩,挤满了人。”陆元兴冲冲朝聂如风大叫。
历重光走在聂如风和沈流纨后面,一起出了门。
阮阮本来站在展卫身旁,见聂如风和沈流纨过来,便走近她们,到底都是年轻女子,很快叙了大小,阮阮一口一句“聂姐姐,”“沈姐姐”,还挽了沈流纨的胳膊:“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御道两侧已经挂满了灯笼,还有装扮好的龙灯、鱼灯,煞是好看。”
一行人,走着走着,就显出心事来。
历重光自然走在聂如风身旁,陆元不甘示弱,也凑在聂如风旁边说个不停。
阮阮慢慢挨到展卫身边,就是看着他的侧面也不禁泛起娇羞笑容。卓青云不知不觉也走到阮阮身侧,看她欢快得像只鸟。
只有沈流纨落了单,一个人东张西望,熙攘的街也变得疏落起来。
走没多久,展卫回头看见沈流纨独自跟在后面,有意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
“打我记事以来,这还是头一回洛阳的上元节如此热闹辉煌。”
自晋朝南迁,洛阳荒废。后来外族迁入,洛阳却仍是废都一座,人烟稀少,街陌荒凉。
“你在洛阳出生长大?”沈流纨问到。
展卫点了点头:“我家久居洛阳,往上几代已定居于此。”
说没两句,阮阮也跟了过来,站在展卫旁边问沈流纨:“沈姐姐是从建康来的么?”
沈流纨点点头。
“建康的上元节也如此热闹么?”
沈流纨怔了一怔。
何止!上元佳节,建康犹如不夜城,灯火烛光穿街过巷,昼夜不息,烟花朵朵盛开,亮彻夜空,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展卫轻轻拉了拉她,柔声说了一句:“怎么,想起从前了?”
沈流纨收起恍惚心神,才说:“没有,都差不多。”
阮阮又往展卫身边凑近了些:“展哥哥想去建康看看么?”
展卫笑一笑:“能够四处游历自然很好。”
这就是掩饰不了的喜欢,你总是不知不觉就往喜欢的那个人身边靠近。好像有魔力般,双腿不由自主地走近,近一点,再近一点。连自己都不曾发觉。
走到洛河边时,聂如风突然头皮一阵发紧,额间红光大盛。
她咬紧了嘴唇,一掌拍在额头上,一只手紧紧抓住历重光:“有急事,我要先回去。”
历重光见她面色似有痛苦之象,也不顾人来人往,扶住她的肩头,几乎是半抱住了她:“怎么了?我同你一起回去。”
一行人的脚步都顿住了。沈流纨紧走两步,见聂如风神色有异,看了展卫众人一眼:“不好意思,女郎不舒服,我们先走了。”
展卫不放心,要一同送他们回去。
“不用了,些许小事,不扰你们的兴致。”
说完,三个人匆匆走回昔人居。
聂如风一阵风一样刮进自己卧室,果然见了一张字条:“速到建康。”拿起,刚看完,字条便自己燃尽。
“怎么了?”历重光扶在门边问到。
聂如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要去建康,有急事。”
“这就走,天已经黑了,明日一早走不行么?”历重光的语气里两分关心,两分着急。
聂如风皱了皱眉:“耽搁不得,我在路上将就一夜就行。沈流纨呢?”
“在这里。”
“你先看着这里,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有事会传书给你。”
沈流纨第一次见聂如风如此不加掩饰的心急火燎,想来不知是何等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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