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啷当岁的楚涉江,穿着两裆衫,戴突骑帽,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活生生是个痞里痞气的郎君。
她虽出身于世族大家,只是人丁凋零,家族没落,连寻常的庶族地主都比不上。她在父亲书房里,拿起萧将军的那纸征兵令,字字珠玑,讨伐叛将桂阳王。她翻过来倒过去地看,鼻子一哼,嘴角上翘,在白纸后露出得意笑容。
于是她草草留了一封书,换上男装,连夜投军而去。
现在想想,那时真是胆大妄为。
她被分到历辰阳麾下。那时的历辰阳多年轻,眼睛里是没有被现实打磨过的精光,虽然只是一个小都统,却已甚得将军青眼。
他见楚涉江颇能读书识字,于是留在自己身边做些书案工作。
楚涉江不仅将公文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论起治国之策来与历辰阳颇为志同道合,真有点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意思。
时局动荡,南北对峙。南朝地偏,国力弱小,简直是在北朝的铁蹄之下日夜悬心。
叛乱叠起,人心惶惶,子弑父,凶杀弟,手足相残之事时有发生。这一整个朝代,数百年,浸润在血光之中。一张龙座在明堂之上固若金汤,只是坐上的人都不长久。
历辰阳很年轻,可是很清醒。他知道萧道成是多了不起的人物。
他手指蘸酒在书案上写下个“萧”字。
楚涉江在一旁画了个龙椅。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从此再未提起此事。
桂阳王刘休范兵败如山倒,带着亲信意欲一路南逃。三万大军竟然只剩下十八人亲随。照着铁甲的一缕月光凄惨无比。
战马嘶嘶,宝剑倒映寒光。历辰阳率兵追赶逃犯,马上的他以为胜券在握。
他记得那是个月圆之夜,荒野与山巅落满了清辉。
刘休范邪恶又怪异地一笑。
一道身影撕开月光,从远山之后大踏步而来。僵直的身躯,铜铃般的眼睛,一张嘴,一口焦黑牙齿,喷出恶臭白气。
一时之间,马蹄声慌乱,马上众人尽皆变脸,面色惨白过月下卵石。
这是什么怪物?
历辰阳掌心出汗,勒紧缰绳,长剑出手,直刺怪物。
不想怪物一声长啸。马匹受惊,顿时停住,前蹄腾空,生生将历辰阳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他伸手擦去嘴角血迹,握紧长剑,攻向怪物。
怪物十分笨拙,闪避不及,被他连刺数剑,只是丝毫没有血液流出,不疼,亦不见受伤。历辰阳心下大骇,不免有些乱了章法,被怪物一掌拍中,滚出两丈远。
随行的军士吓得肝胆俱裂,纷纷调转马头,四散逃命。
只有楚涉江觑空策马赶近历辰阳身边,伸手就要拉他上马再一起逃命。
那怪物却在背后拉起马腿,将楚涉江也甩下马背。
咣咣咣,楚涉江在地上连翻数滚,砂石磨破了甲胄,面上数道血痕,整个身体似被撞碎了一般。
怪物一步步逼近,历辰阳赶紧提剑而上,明知是困兽之斗,徒劳无功,仍然咬紧牙关拼死一试。
历辰阳剑法再快,却伤不了那怪物分毫,眼见着连长剑都被打飞。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中绝望,想不到竟然命丧于此。
那一边,楚涉江电光火石之间想到曾在古书上看到过的,关于僵尸的记载。于是捡起历辰阳的长剑,一狠心,在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一时鲜血喷涌,血腥之气大涨。
僵尸的鼻子动了动,立刻转身朝血腥来源奔去。楚涉江把剑扔给历辰阳,高喊一声:“看下他的头!”
历辰阳纵身一跃,握剑在手,狠狠砍下。
一颗头颅滴溜溜滚到楚涉江脚下。
她浑身一软,便瘫倒在地,猛然惊觉周身已被冷汗湿透,手臂上传来锥心般疼痛。历辰阳拖着剑走过来,在楚涉江身旁坐下。
两个人同时长长吁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庆幸。
尽管地上的僵尸让人心尖发颤,在月光里,历辰阳突然发现楚涉江长得这样柔美,像个女子。他心下突然有些慌乱,于是狠狠一掌拍在楚涉江的后背,笑得闪闪烁烁:
“还是你小子有义气……哈哈”
楚涉江吃痛,看见自己身上尘土都震了一震,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也狠狠拍回去,咬牙切齿地说:“往后报恩就要这样下手!”
历辰阳讪讪地收回手,干笑了两声。两人才休息没多久,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铃铃”声,清脆悦耳。只是在荒野之中,四下无人之际,渗得人心里发毛。
历辰阳不觉抓紧手中长剑,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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