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都一行人从北京出发已有十天了,这段时间虽说不上游山玩水,而且还有八名大内高手、两名景罗王府的丫环随行,但郎都跟罗兰屏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郎都虽然并未表白心中对她的深情,但在眼神流转间及言谈举止上,罗兰屏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呵护之情。
那种感觉并非兄长之情,而是男女之爱,何况她曾在他的眸中见到赤裸裸的深情,她相信自己不会错读了他的思绪。
而这一路上的朝夕相处,郎都对她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她爱花、赏花也懂花,在她不再羞涩的面对他后,他们两人亦能侃侃而谈,论及的范围宽广,不乏国事、家事、天下事。
她的文词造诣、涉猎的书籍之多也令他刮目相看,此外,她还有一手的好女红。
“来来客栈”内,连接两间上等厢房的雅致亭台里,郎都凝睇着在油灯的柔光下的罗兰屏,她正一针一线的在那只福袋上绣上一条金色的飞龙。
一身粉紫旗装的她脸上仍半掩着面纱,如白葱的纤指拿着系着金线的针,一上一下的在福袋上来回穿梭着,她的动作熟稔优雅,目光虽只盯着那只福袋,但郎都却可以瞧见她眸中带笑,偶尔还闪过一道深情的眸光。
郎都感到一股平凡的幸福在心田上漾起了甜美的甘泉,动人的爱情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不一定要澎湃汹涌。
它可以是条清净的小溪、平稳的水流让人心平气和,得以细细的观察四面的风景,慢慢的品尝个中的甜美滋味
他莞尔一笑,看着她完成了福袋上的飞龙,略带羞赧的将福袋递给他“送给你。”
他笑笑的将福袋接过手,便将它系在腰带上“看来如何?”
罗兰屏凝睇着眼前这张俊逸非常的脸孔,一身金黄冕袍的他看来是丰神俊朗,浑身散发着王者气质,再系上那只飞龙福袋——
她脸儿一红“请七阿哥还是别将福袋系在那儿吧,看来有点突兀”
他转身朝另一旁的铜镜看了看,嘴角一勾“我怎么不觉得有任何突兀之感?”
“因为那一看便可知是出自女子之手,七阿哥贵为皇储,又尚无红粉知己,腰上系此福袋,恐引人侧目,进而议论纷纷。”她虽这么说,但心儿可甜呢,她相信自己该是他惟一的红粉知己。
“你想太多了,何况我不介意他人的目光,再说,就因为我是未来的天子,恐怕也没几个人敢对这只福袋多加批评。”
她看着他神情上的自信及傲气,心中对他的爱意又添了一分,只是——
不可讳言,随着他们一日日接近徐州,她的心情也逐渐的转趋沉重。
“为何眉头深锁?”见她柳眉一蹙,郎都的浓眉也跟着一拧。
她摇摇头“再过两天,就将抵达史府了。”
“你在担心你的婚事?”
她点点头。
“皇阿玛的心态确实较偏向史建仁,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她的眉头舒缓,眸中再现笑意“每次我一忧心婚事,你总是这样安慰我。”
“那不是安慰之词,我不可能让你嫁给史建仁的。”
她凝睇着他坚决的神情,交缠着十指道:“其实,这几天来,我们总将这个问题谈到这里便结束了,但今晚我想继续谈下去,因为我心里还有好多的问题,而嫂子在前往江南时,更是要我把握此次与你同行的机会问个清楚,只是只要涉及”她摸着脸上的胎记“这个,我总是却步了。”
他浓眉一扬,笑着说:“你兄嫂两人已快马前往江南,我相信他们会为你带来好消息的,你不必想太多。”
“我没有想大多,而是”她轻咬下唇“七阿哥曾告诉过我,你介意我脸上的胎记,对吗?”
“我有吗?”印象中,他似乎没有这么说过。
她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有!上回要去广明斋之前我问过你,你说你在意的。”
他回想一下,才笑了起来“我想到了,当时我的心思全放在如果你脸上的胎记没了,我们两人的婚”他突地束口不言。
郎都凝睇着面露困惑的她,想表白心意却又想到皇额娘的叮咛,此时仍非谈论两人感情的时机,不过,此时不说,又如何跟她解释当时的思绪呢?
“为什么不说下去?我”她握紧了双手“我是鼓足了勇气才问七阿哥的,这件事我其实很在意、很在意,而你的言行举止又让我怀抱着一丝希望,我想,你并不是真的在意我的胎记,而是另有想法,是吗?”
看着她紧张交握的手指都泛白了,他摇摇头笑一笑,进而握住了她的手。
罗兰屏诧异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这张俊美绝伦的脸孔。
“兰屏,你相信我是个很傻的人吗?”
她摇摇头“不,你怎么会傻?”
他笑了笑“我很傻,傻得不知道自己想寻觅的真爱就在身边,傻得将目光一直放在远方,傻得让你爱得辛苦、爱得无措,傻得让你走了好长一段的坎坷情路,而我更傻得请求我皇阿玛将你指给别人为妻。”他沉沉一叹,但眸中却是柔得化不开的深情“我真的是个大傻瓜,兰屏。”
听到他这席告白的话,罗兰屏也傻了、呆了,她又一次实身梦中吗?
“兰屏,若不是我皇额娘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可能还盲目的想追求一个不属于我的轰动恋情,却不知自己已为你的温柔与恬静动了心弦,更不知道自己已为你沉溺情海”
“不是骗人的,对不?你没有骗我?”罗兰屏的眼眶泛红,心儿揪得紧紧的。
他将她拥入怀中“郎都并非轻浮之辈,两次拥你入怀,难道你还不懂其中真意?”
“可可是你为何说你在意我颊上的胎记?你可知道你那么一说,我好难过、好难过?”她仰起头来,不安的看着他。
他露齿一笑“都怪我没有说清楚,难怪你会难过。”
他轻抚着她如云的秀发“在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后,我就想跟皇阿玛谈谈你跟史建仁的婚事,但皇额娘想得显然比我还多,她认为皇阿玛对这件婚事已做了让步,而我对你也该有信心,因为你绝不会因史建仁而舍我的,换言之,这件婚事绝对成不了,只是”他喟叹一声“你脸上的胎记却可能成为我俩婚事的阻碍。”
罗兰屏的身子颤了一下,神情转为哀戚“是因为大清帝国不可以有个颜面有碍的太子妃,是吗?”
郎都点点头“尤其我的妃子就是大清日后的皇后,我皇阿玛就算宠我,也不会放任我选择一个得半掩面纱的女子为妃。”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难掩伤心的退出他的怀抱“既然如此,我们最好还是保持距离。”
“不,还有机会,如果有观音水”
“如果没有呢?”
“这”“你是个孝亲之人,也非常尊重皇上,他既然给你自由选妃,你就该选个他不会为难的妃子,这才不致使父子间的关系陡生嫌隙,不是吗?”
他深情的凝睇着她“兰屏,你总是处处为我着想,上次那个谣传,你宁愿接受惩罚,也不愿让我皇阿玛认为我办事不力,优柔寡断,而这次为了维系我们父子的亲情,你也要牺牲你对我的感情吗?”
闻言,罗兰屏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我从不奢望你会爱上我,但今晚,我知道你对我有了感情,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会再奢望成为你的妃子的。”
“你不奢望,我却希望你成为我的妃子。”
她错愕的看着他。
郎都握住她的手“我不要你事事只想到我,我要你贪心,更要你有信心,你脸上的胎记绝对可以消失的。”
她凄然一笑“那太难了,对一个已失望了十七年的心而言!它已接受了伤心。”
“你太悲观了。”
“我是接受事实。”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半掩面纱?”
她语塞。
“你若已面对现实,自然不会在乎他人对你脸上胎记的目光及看言论,你会欣然以对的,不是吗?”
罗兰屏轻轻一叹,坦白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已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而只在意你的,你相信吗?”
他诧异的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只在意我?”
“你不懂一个女孩子的心。”她脸儿一红,因为她爱他,所以最在乎他的目光,也因此迟迟不敢将面纱拿掉,她害怕看到他的脸上出现嫌恶的神情,害怕他在乎她是个丑女她惟一在意的只有他啊。
郎都见她羞涩的神情,这才恍然大悟,因为她在乎他,所以才特别在意他的感受。
他温柔一笑“我懂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看你卸下面纱的样子,你相信吗?”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
“郎都此言绝对是肺腑之言,虽然只见过你卸下面纱两次,但我很希望你能卸掉面纱,因为没有那层薄纱,我更能看清你的脸、你的神情。”
她直视着他,他脸上的真诚让她不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可是她仍有心理障碍,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担心某一日,他的俊脸上会出现嫌恶的表情
郎都浓眉一蹙“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而是我对自己的信心不足,你是如此俊美,本该与美如天仙的女子成为一对,我真的太不自量力了。”愈说她对自己是愈没有信心。
“不,你太看轻自己了,而且你长得一点都不丑。”他是真的这么想。
罗兰屏牵强一笑,抽回了被他握得温暖的小手“我有眼睛,七阿哥,就算我长得不丑,但左颊上的紫色胎记也绝对跟美丽沾不上边。”
“我承认那个胎记是个问题,但那绝不会对我们的感情产生问题。”他有这个自信。
但她没有“七阿哥何必自欺欺人?只要它没有消失,我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妃子,而你终会娶另一名女子为妃。”
“我不会。”郎都深情的凝睇着她那双漾着泪水的秋瞳“如果你的胎记真的无法消失,我也不会娶别的女子为妻,我坚持要你,不过,为了不让我皇阿玛为难,我会请求他另立储君!”
罗兰屏倒抽了一口气,怔愕的瞪着他。
“一旦我只是个普通的阿哥,我想就算娶一个颜面有碍的妃子也不会引来太多的争议。”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最后的打算。
“你是说你要为了我放弃皇储之位?”
“没错!”
她摇摇头“不,你不行,你这样会让我变成历史的罪人,还有你的名誉呢?你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山河?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这是我的选择。”
“那我也会选择跟史建仁成亲!”她爱他,所以更不能让他背负千古的罪名,他绝对会是个仁君的,为了她一个半掩面纱的女子放弃山河怎么值得?
郎都被她那句愿嫁史建仁之词惊得呆若木鸡,她在胡说什么?
“这个胎记是不会消失了,我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一到徐州,只要史建仁没有意见,我愿意马上跟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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