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罗兰屏凝睇着庭院中的落花片片,喃喃念起唐朝诗人刘希夷的诗。
十一阿哥阿利克已与云冰公主回到金镂国去了,日后也将在那儿定居“掉包新娘”总算是有惊无险,让王室在最后关头识破了假云冰公主金媚凤的真面目,而今,皇上跟皇后虽尚未从五台山礼佛回宫,但七阿哥选妃一事已如火如荼的展开,各王公贵族莫不卯足了劲,甚至买通内侍太监,希望能在选妃的名单上划上那么一笔
罗兰屏如子夜星辰般的明眸顿时黯淡下来,她轻移莲步的走到九曲弯桥旁,略微倾身向清澈的湖面,轻咬一下红唇后,她拉开半掩住脸颊的紫色面纱,就着湖面明镜看着左脸颊那块丑陋的紫色胎记。
“颜面有碍,是吗?”她哽咽一声,眼眶随即泛红。
就七阿哥郎都府上传出的消息,此次的选妃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因为她脸上的胎记众所周知,而一个颜面有碍的女人是不配当七阿哥的妻子,更何况,七阿哥贵为大清的储君,他的妻子便是日后掌管后宫的皇后。
“兰屏!”钱含韵的声音在另一端的长廊响起。
罗兰屏慌忙的拿起绣帕拭去颊上的热泪,再将紫色面纱拉起塞在耳后。
钱含韵这个粉雕玉琢的大美人,全身上下全是管闲事的仗义细胞,因此,一看自己的小姑眼角仍噙着泪水,她便知道郎都选妃一事又惹这个温柔羞赧的小姑伤心了。
“嫂子。”罗兰屏见她走到自己眼前,直瞅着自己看,她感到浑身上下不对劲极了。
钱含韵露齿一笑,那股灵活灵现的气质煞是迷人“郎都来了。”
“他”她咬白了下唇,随即低头不语。
“我猜他是来找你哥谈这次选妃的事。”
“他作好决定了?”罗兰屏飞快的抬起头来看着一脸贼笑的嫂子。
“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可我”
“郎都在咱们景罗王府里走动多年,而你也暗恋了他多年,我记得前一年我刚到这儿不久,罗尔格还捉弄咱们两个女人,明知道罗尔烈跟郎都在我们身后,他还故意问你喜不喜欢七阿哥,你记不记得?”
她怎么会忘了,当时她傻傻的承认了,可是那又如何?郎都根本没有任何表示,这代表这几年来,她是一人痴心。
钱含韵见她杵着不动,又陷入沉思,当下干脆拉着她的手就往西厢的庭院走去。
“嫂子,你要带我去哪里?”
“见郎都,要他给你个交代。”
她愣了愣“什么交代?”
“他明知道你喜欢他,这次选妃名单上又没有你的名字,他身为一个储君,总得对你这几年的痴心真情说些话吧。”
“不,不要!”那多羞人啊!罗兰屏急忙要挣脱这个平民福晋的手,但钱含韵可还有三脚猫功夫,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有力多了,她只有被拉着走的份。
景罗王府位于天子脚下,豪宅为大四合院,分达五进院,院北为正房,东西厢则为晚辈所居,而在罗尔烈承继景罗王爷之位后,更与郎都成为挚交好友,因此,这西厢还另辟建了一处豪华凉亭,专为招待这个龙子用的。
凉亭位居高处,可视远山云雾,近看王府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观赏锦鲤于荷叶水流间追逐迷藏,饱览百花展姿之艳。
不过,郎都此番前来,眉宇间却见愁云,对这一片美丽景致显得无心欣赏。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此次选妃之事大伤脑筋,不知是罗尔烈跟钱含韵的坎坷情路,还是阿利克跟金迎冰那震慑人心的爱恋故事影响了他,他也渴望有一段揪紧心坎的爱恋,因而找到自己生命中的至爱。
皇阿玛与皇额娘虽尚未从五台山回京,却已差人将选妃名单送来给他,这也意谓着他的妃子必定是从这张名单中脱颖而出,他似乎没有自己选择真爱的机会了。
罗尔烈看着眼前眉宇深锁的郎都,心想,莫怪乎妹妹兰屏对他情深意重,他气宇不凡,有着冠绝群伦的俊美之貌,再加上浑身散发着王者之势,那股天生的尊贵气质无人能比,而一身圆领大襟的紫绸曲襟袍更是将那股气质烘托得更为慑人。
郎都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端起白玉瓷杯轻啜了一口醇酒,甫放下杯子,一旁负责伺候的彩眉连忙又上前一步,为他斟酒。
彩眉是钱含韵的贴身丫环,扎着两条粗辫子,长相清秀,但终究是个小姑娘家,虽然身份悬殊,但她爱慕的目光就是情不自禁的老往郎都的脸瞄过去。
一身蓝色行袍的罗尔烈抿嘴一笑,对着郎都道:“你一旦择定妃子人选,怕是有多名女子要伤心了。”
“甭取笑我了,尔烈。”他喟叹一声,心情着实欠佳。
“怎么会是取笑?光我这景罗王府里就有不少碎心人呢。”
郎都摇摇头,他惟一想到的只有罗兰屏,她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但碍于脸颊的胎记,总是以面纱示人,又因自卑个性使然,他虽进出景罗王府多年,但两人更正交谈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
“言归正传吧,你决定妃子人选了吗?”罗尔烈再次切入主题,他相信这也是郎都来此的主要目的。
他苦涩一笑“就是决定不了,才来这儿找你聊聊。”
罗尔烈浓眉一蹙“你尚未决定?但我从凌枫老王爷那儿得知,在下个月皇上跟皇后自五台山回宫后,就将举行你的纳妃大礼了。”
“没错,而这也是让我感到更心烦的原因,看了选妃名单上那三十名精挑细选而出的名门佳丽,虽然每幅画都像美若天仙,但我对她们却毫无感觉。”
罗尔烈面如冠王的脸孔闪过一抹困惑“别告诉我,你全看不上眼。”
“不是看不上眼,而是”他抿抿唇,自我嘲弄的道:“这话从一个皇储的口中道出是过于天真,但我真的很想象你跟阿利克一样,有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有个深爱的女人为妻,不过在这样匆促的选妃过程里,怎么可能呢?”
闻言,罗尔烈想到罗兰屏,她爱郎都多年,郎都也很清楚。
仿佛看出好友眸中的思绪,郎都再次牵强一笑“我知道兰屏爱我,但事实上,你也知道她连跟我交谈的勇气都没有,在钱含韵成为你的王妃后,她虽然会跟我同坐一起饮茶,但可没吐过一个字儿,我对她少了一份相知,实在不知如何看待她对我的款款深情。”
罗尔烈明白的点点头“也难怪你不知如何看待,单方的爱恋有时会是一种压力,不过,胳臂是向里弯,我认为你该给自己跟兰屏一个机会,好好相处聊聊。”
他诧异的看着他“你想撮合我跟令妹?”
“你温文内敛,兰屏温柔羞涩,我觉得你们很适合。”
郎都浓眉一皱“但她并不在选妃名单上。”
“我知道,因为她脸颊上的胎记。”这一点,他说来颇多无奈。
郎都微微颔首“对皇室而言,她颊上的胎记等于是个残疾,皇室的确无法接受这样一个颜面有碍的女子为太子妃。”
“是皇室不能接受,还是某人的心里也无法接受?”钱含韵不悦的声音突地响起,两个专注对谈的俊美男子这才发现她已走近凉亭,而她还一手拉着似乎急于离去的罗兰屏,她的眼角含泪,显然听到他们的对谈了。
“让我走,嫂子。”听到郎都那一席话,她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早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妃,又何必硬走这一趟来自取其辱呢?
“兰屏,你的个性太弱了啦,有些事该问清楚就得问清楚,不然,像你傻傻的爱了七阿哥多年,不是浪费了青春跟感情?”
“小小姐,你又来了。”彩眉一看钱含韵又对事情发表高论,忍不住在一旁低喃,拉拉她的衣角。
“我就是看不惯兰屏这样委屈自己嘛,其实她毋需自卑的,她长得漂亮极了,”她顿了一下,突地转向郎都,笑咪咪的道:“对了,你没看过嘛。”
语毕,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掉罗兰屏脸上的紫纱。
罗兰屏呆了一下,才慌乱的拉起紫纱,急忙遮住在刹那间乍现的瑰丽脸蛋。
郎都浓眉一皱,虽然只是瞬间工夫,但他倒是看到了她左颊上的紫色胎记,也看到了在面纱下那倾国倾城的美丽脸孔。
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块紫色胎记确实让那张黛眉樱口、姿容不俗的脸蛋减了几分姿色。
罗兰屏没有勇气看郎都的表情,他长得如此俊美,身旁又有多位美女为他倾心,他肯定没瞧过像她这般丑陋的女子。
泪水迅速的在她眼眶里聚集,她觉得好糗、好难堪,哽咽一声道:“我回房去了!”
“兰屏!”钱含韵见她泪如雨下的转身就走,气呼呼的对着默不吭声的郎都道:“七阿哥,你怎么可以一句话都没说?你这不是让她更自卑了?”
“含韵,是你太躁进了。”罗尔烈对这个积极过头的妻子频频摇头。
“我哪能不躁进?七阿哥就要决定妃子人选了,我怎么还能让兰屏继续当个隐形人。”
郎都没有说话,目光却直视着仓皇步往九曲弯桥的身影,看到她突地拐了一下,随即跌坐地上后,他连忙提气,身形一旋的落在她身旁“你没事吧?”
罗尔烈跟钱含韵也同时施展轻功而来,看到罗兰屏咬白了下唇,柔弱的摇摇头后,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目光。
钱含韵贼兮兮的笑了笑“肯定是扭伤脚了,那就麻烦七阿哥抱她回房好了。”
“含韵,男女授受不亲。”罗尔烈知道妻子在打什么算盘,当然得阻止了。
“嫂嫂子,还是麻烦你扶我回房,好吗?”罗兰屏可怜兮兮的低声央求。她的梦碎了,只想躲回房中疗伤。
“这”她柳眉一拧,突然脚也一拐的跌坐地上“哎哟,痛啊,我就说嘛,这种高底旗鞋肯定会摔我一次的!”
郎都跟罗尔烈交换了一下目光,对她的举动感到无奈,虽然她戏演得烂,但意思可是很清楚了,她是不会扶罗兰屏回房的。
而此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的彩眉可不知道她的小小姐在做戏,连忙蹲向前去就要扶起她。
钱含韵毫不客气的赏给她一记白眼“我家相公抱我就成了。”
娘子点名了,罗尔烈只得向前,将她打横抱起。
钱含韵开心的窝在他的怀中,再瞥了眼杵着不动的郎都“七阿哥,我们夫妻俩都示范了,你不会不知道要怎么做吧?”
郎都尴尬一笑“我自幼受庭训、仪礼长大,实在不能”
“彩眉,可否请你帮我一下?”罗兰屏若不是因为扭伤的脚踝痛楚不已,她早起身离开了,她知道嫂子是有心要帮她的忙,可是她不想再承受更多的羞辱了。
彩眉傻愣愣的点点头,就要向前扶她。
“咳咳!”钱含韵刻意地干咳两声,要她的丫环识相点。
彩眉急忙煞住脚,不解的看着她。
“我说相公,我的脚疼得紧呢,我们先回房好不好?还有彩眉,我肚子有点儿饿了,你先到厨房去煮点东西给我吃。”钱含韵将不解风情的两人给遣开,分别派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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