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为了躲避士侯派的追缉,他们又往更西北边迁移。西北边有一座玉盐山,拥有比平地盐度更高的湖,使他们独居此处依然可以倚靠晒盐为生。
也由于地处偏远,他们将成盐卖给名不见经传的小盐商,再由小盐商转卖进小镇,裕子夫与汝音少了抛头露面的机会,这三年多便安安稳稳地独居在玉盐山里。
明亮的窗前,汝音正用向邻山换来的长羊毛线,编织着入冬要穿的袍子。
一个小小的身影靠了过来。
“娘。”四岁的弦子乍看之下,就像小时候的汝音,但眼睛却像裕子夫一样充满英气。
“怎么了?”汝音看了看日头。“中午了,对吗?你饿了?”
“不是。”弦子摇头。“可不可以再给我一卷白线头?”
汝音疑惑。“你前天不是才要过?”
“我还要一卷。”
“你要做什么?”
弦子回答支吾。“我,我在练习绣绣花,对,绣花。我想象娘一样厉害,娘以前应该也是这样练习吧?”
“是没错。”她自己也是从五岁开始就在练刺绣。
于是她起身到小柜子翻找,拿了三卷白线头给女儿。
“不过要节省着点用,你用太快了。”
“好的,娘。”拿了线头,弦子便跑掉了。
汝音也没留意,她将编织的物事收拾妥当,便到厨灶上生火,老方也在这时挤了羊乳回来。
忽然一个小身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她紧张地叫嚷着。“娘!娘!被针扎到要擦啥药?”
“什么?”汝音赶紧揣起女儿的手查看。“你被针刺到了?在哪儿?”
“唉呀!不是我!”弦子把手收回去。
“那是谁?”
她咳了几声。“我,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被针刺到该擦啥药?”
汝音从小柜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木盒。“娘以后都会把这降香膏放在那小柜里,你受伤了就来这儿拿。知道吗?小心一点,刺绣可不能莽莽撞撞。”
“我才不莽莽撞撞,是爹”弦子又突然性口。
“嗯?”汝音耳尖。“你爹怎么了?”
“没事没事。”弦子摇摇手,便将那降香膏拿走了。
汝音觉得有些奇怪。
当她与老方合力将午餐备好后,她悄悄走向屋子后廊。
弦子不在她自个儿的房间。她却听到声音从她与裕子夫的卧房传来。
“爹爹,你又刺偏了。”是弦子的声音。
“弦子是不是觉得爹很拙?”是裕子夫的声音。
“唉呀,我可没这么说,要绣这东西,对爹爹本来就很难。”
裕子夫没说话。
弦子似乎着急自己说错话,惹她父亲低落,于是赶紧说:“可有我在,爹爹一定可以很快完成这东西的!”
裕子夫笑了。“那就拜托弦子了。”
汝音靠过去看。
她看到弦子坐在裕子夫的怀里,扶着他那厚实却拿着细小针线的手在
在一块布上刺绣?!
汝音倒吸口气。这画面令人不敢置信。
裕子夫突然抬起头,闻声望向门口。
“弦子,有人来了。”他的视线没有焦距,可他看向汝音的眼神却像是可以看到她似的。“是磬子吗?”
弦子叫了一声,赶紧跳下她父亲怀里,从他手里将东西藏起来。
然后小女孩佯装生气。“娘!你说人要懂礼貌,进人家房间要先敲门啊!”“吃中饭了。”汝音走了进来,狐疑地看着这对父女。“你们父女俩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裕子夫和弦子异口同声。
“真的?”弦子急匆匆地将她母亲推出去。“没有啦!没有啦!”
出了房间后,弦子招招手要汝音弯下身,她要说悄悄话。“娘,你这样爹会很不好意思啦!爹脸皮很薄的。”
“我刚刚没看错的话,我看到你爹在刺绣?”汝音要问清楚。“弦子怎么会让你爹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大男人光是拿针缝衣就已是个怪事了。更何况是刺绣?
“唉呀!娘,我会好好照顾爹爹的,你别瞎操心。”弦子拍胸辅保证。虽然她常常指导错误,害她爹扎伤手指。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是秘密。”弦子眨眨眼,嘿嘿地笑。
“娘不能知道这秘密吗?”汝音装出伤心的样子,逗着她女儿。
弦子心软的挣扎一下,最后说出来。“就是啊,爹爹要”
“弦子。”突然裕子夫走了出来,闻声抱起他女儿。
小小的弦子在高大的裕子夫怀里,显得更娇小惹人怜。
“爹爹好饿。”对弦子说完,他看向汝音微笑。“我们吃饭吧!磬子。”
汝音差点儿噗嗤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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