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光比起其他人更能穿透我吧?”车赫凡潇酒甩甩头,朗笑道:“说实话,我活到现在,还没遇到像你这样嗯,感觉很相契的朋友,这是很难得的缘分,你说是吗?”
“不是吧你想太多了。”汪瑀璇笑不出来,连忙低下头。
“哈哈,是你太紧张了。到目前为止,我算是你们公司的消费者,当你面对一个对你产品非常满意的消费者,需要这么紧张吗?”车赫凡直言指出她的怪异之处。
倘若他真是个满意的消费者,以她从商者的立场,肯定要比现在热情多了。
然而,当她愈是表现得淡然生疏,愈表示她不能把他当作一般客人看待。
车赫凡对她那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愈来愈强,让他想知道她为什么刻意表现疏远?
同时,他也很想认识这位特别的女孩子,不用多馀的理由,他心里自有一套精准的感应器,他就是这么肯定。
她,就是能让他感觉愉快,了解他心里真正想法的那类型。
“下班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总不能一直站在路边抬杠。你说是吧?”
他炯亮的目光始终没移开,而他的话语总带著让汪瑀璇莫名全身紧张的“言外之意”实在叫她难以招架!
要命的是他竟还邀她“找地方坐坐”而且是肯定不容拒绝的语气,除非她想继续站在路边跟他耗下去。
这实在让汪瑀璇很为难,她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可以当他是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偏偏在他眼中,她彻彻底底就是个陌生人。
懊怎么开口告诉他:我们过去曾经相知相惜,可是已经成为回忆?
“今天恐怕不行。”汪瑀璇摇摇头。“我约了朋友一起吃晚餐。”
“是男朋友吗?他也太不体贴了。照理他该来接你下班才对,怎么可以让女孩子下班时间塞车赴约?这种男人不好,建议你换人。”车赫凡带著酸意且难掩失望黯然地说。
“不是男朋友,我的高中同学,很要好的死党姐妹淘。”看他为自己大抱不平的样子,汪瑀璇心中有一丝温暖流过。
宋传伟说车赫凡丧失记忆之后变得冷血无情、利益薰心,但在她看来,他似乎还有过去热情坦诚的本性。
想起从前,汪瑀璇难以遏抑地鼻头微酸。
“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车赫凡看她眼中突然飘起薄雾,不明所以地问道:“对不起,我好像很不识相好像在勉强你,让你为难了,抱歉。”
“不,不是!你别这么说,我”汪瑀璇不愿与他独处,但见他自责的模样又于心不忍。
她粉嫩的红唇开了又问,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拒绝且不会伤他?
“没关系,如果你要跟朋友吃饭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用了,很近的。”汪瑀璇还是推却,他的殷勤真的给她很大的压力。
“不麻烦,真的。”车赫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像专门把妹消遣的无聊男子一般,硬要死皮赖脸缠著她?
他痛恨自己现在这德性,可是他又很想多跟她相处,就算是送她一程,短短十分钟也好。
“那好吧,麻烦你了。”汪瑀璇勉为其难答应,深怕再这样下去,两人会站到天亮还没结果。
车赫凡固执的个性跟以前一模一样,凡是他想要的东西,不达目的绝不停手。
“你朋友住在哪?怎么走比较快?”坐上车,他热心问。
“在嗯”汪瑀璇突然间迟疑了,想到她坐在车赫凡车里,到时很可能让奚心瑷与车赫凡碰到面,以奚心瑷像火箭炮、机关枪的个性,不知会讲出什么惊死人的话。
再说,奚心瑷已经见过他了,还对他自我介绍是他很熟的高中同学,到时候汪瑀璇怎么解释,同样是高中同学,为什么奚心瑷对他这么热情,而自己却冷冰冰?
说不定就在解释来解释去的过程中,沉不住气的奚心瑷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掀开了,那可不得了!
“你该不会不记得你高中同学住哪里吧?”车赫凡蹙起眉,不明白她为什么支支吾吾。
“嗯我、我刚刚突然想到,我同学她好像去南部出差了。现在去可能不在家”汪瑀璇当下决定,绝对不能让奚心瑷和他碰面。
“是吗?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罗!你想吃什么?台北新开了一家俄罗斯餐厅,不如一起去尝个鲜,怎么样?”车赫凡一口气把问题跟答案都讲完了,根本不容对方有其他选择。
“都好。”汪瑀璇无奈回答,她知道,如果现在她说要回家,肯定又没完没了。
那么就一起吃顿饭吧!就只这一次,再不为例了。汪瑀璇在心里跟自己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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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又去那家葯房拿葯,推门那刻还想着会不会再遇到你。这世界还真小,全台北市有多少葯局,我们居然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到。对了,你最近还好吧?睡眠情况有没有改善?”
坐在充满欧陆异国情调的餐厅里,车赫凡竟以在葯房的偶遇开启话题。
“呃我还好。”汪瑀璇淡笑带过。
这实在不是个好话题,特别是在气氛优美的餐厅里,提起身体的病痛,总是有点杀风景。
“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吗?”车赫凡发觉她明显不自在,不解地试探。“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妥,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她无所谓耸肩,轻松解释:“很少人会在用餐的时候讨论吃葯的事情吧?你还真有趣,我们刚才点完菜,你就大剌剌说这件事,好像我们是同病相怜的病友。”
“哈哈哈!你的比喻还挺贴切的。”车赫凡深邃的眸子注视著她脸上的轻柔笑意,感叹道:“被你一说好像真的有点怪。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就觉得可以自然地说话,像很熟的朋友一样不必顾忌什么真抱歉,我不知道你吃饭时不喜欢谈这个。”
“别这么说,我没那个意思。”汪瑀璇举起杯,礼貌地与他的杯子轻轻一碰。“来,就让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病友互相祝福,早日康复。”
“没想到你挺幽默的。来,乾杯!”车赫凡漾开笑容,仰首饮尽杯中酒。
“你当这是可乐吗?那可是俄罗斯有名的烈酒耶,很容易醉的!”汪瑀璇自然拿下他的杯子,瞥了他一眼。“为了你性命奢想,这个我暂时没收,要不让你一杯接一杯豪饮,那可不得了!”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你说了算,这样行了吧?”车赫凡心甘情愿让她干涉自己“饮食”的自由。
车赫凡没来由产生一股幸福的感觉,他看着她微笑,彷佛她本身就是一道可口的佳肴,不必吃什么,光看她就饱了。
“你是这么好商量的人吗?随随便便就别人说了算?”汪瑀璇被他无意间流露出的似水柔情牵动心弦,幽幽问:“何况我跟你我们又不是很熟”
“是啊,我也一向不是那么好商量的人。”他含意深远地看着她,温柔微笑。“人跟人在一起是一种感觉,磁场若接近,怎样都觉得自在舒坦,无须矫饰。老实说,我很久没这样放松且毫无压力享用晚餐了。”
“真的吗?”汪瑀璇心里浮荡著些许甜蜜、些许酸涩。
他说的感觉她也有,过去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心灵相契,没想到以全新的身分面对他,从前的默契依然存在。
“是啊。这些年来,我的晚餐好像都是在应酬时匆匆解决的。”车赫凡摇头苦笑。“现在想想,真是悲哀。”
她低下头,默默享用菜肴,没再多说什么。
他的模样让她心疼,即使理智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车赫凡,对他不能有太多的情感。
然而,他蹙眉叹息的脸庞却一再揪疼她的心
不管她再如何顽强抵抗,事实就是事实。她依然爱他如昔,她依然眷恋他的气息、他的温柔,当她看见他锁著忧郁的眉宇,那道她以为很坚固的堡垒却如此不堪一击
汪瑀璇整晚都很沉默,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不该有的情感。
她告诉自已,今晚的美好只是一场美丽的迷梦,美丽梦境可以珍藏,可以在无人的午夜细细回味,只是当梦醒时,就必须回归现实。
大片落地窗外不知何时飘起迷蒙细雨,汪瑀璇不忍再看他,眼光投向窗外的迷蒙;而屋里正播放著轻柔的古典乐,恰好配合这氛围。
街上车灯闪烁,他低沉的声音融入悠扬的乐音中。
他说起这些年孤军奋斗的种种艰难辛酸,汪瑀璇仔细聆听,任店内其他声音全部隐没。
而她听著听著,竟眼眶发热,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