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坐在饭店房间的床上，辛馨神情呆滞。

    “刚才应该不是梦”她喃喃低语，脑中浮现刚刚与魏柏青再次相遇的情景“我怎么可以这样冷静？我真的变坚强了，再见到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原以为再见到魏柏青，她会惊慌得不知所措，或是狠狠地甩他一巴掌，以发泄多年来的怨气，然而，她不但没有任何报复的举动，反而异常平静。

    回想起来，当初对他的那份疯狂爱恋好像是场梦，为了挽回他，她不惜放下身段，直到领悟到再怎么做也唤不回他的心，她干脆改变自己，同时也开始痛恨起周遭的一切，包括傻傻付出情爱的自己。

    她好傻，傻得不顾一切，傻得愿意付出所有。

    思及此，辛馨忍不住嗤笑一声“以前的我真的好呆、好笨”

    不论谁来劝她，她全都不当一回事，还任性的要求魏柏青回到她身边。

    “哈哈哈，过去的我真是个蠢蛋！我怎么会这么笨？！”她单手抚面，眼角无预警的泌出一滴泪来。

    她伸手抹去“过去了”重重吐出一口闷气，彷佛把多年来积压于内心深处的疙瘩也一并去除。

    剎那间，她耳边又回荡着北野斋所说过的话－－

    小姐，别哭了，没有老爷、夫人和少爷、小姐们没关系，你有我

    小姐，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小姐，我只要你能够幸福快乐

    辛馨不懂，为何会在这时又想起北野斋？明明告诉自己，不该再被他扰乱思绪和心情，不该再怀念过去的种种，然而，他们曾经相处那么久，久到那段美好记忆怎么也无法从生命中抹去。

    忽地，一股冲动让她猛然抓起话筒，迅速按下一组总是盘旋于脑中、却从未拨打过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接通的声音清楚浮漾于耳畔，她紧张得一口气梗于喉间，直到那股冲动渐渐消失，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正当她要挂上电话时，另一端终于有人接起－－

    “喂？”

    辛馨不自觉握紧话筒，全身神经随之绷紧，话全卡在喉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吐出口，却又没有勇气直接挂断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北野斋温和有礼的询问。

    听着他低醇的嗓音，彷佛有道暖流温柔的在心上流窜，渐渐暖和她冰冷的心房。

    “我是我”她有些结巴，脑中纷乱的思绪逐渐凝聚“我是辛馨。”

    “我知道。”北野斋当然认得出她的声音，只是讶异她竟会打电话来。“小姐，我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辛馨刻意忽略他语气中的欣喜，深吸口气说道：“我我遇到他了。”

    真奇怪，此刻的心情她只想与他分享，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只有他是她的忠实听众，以宽大的胸襟包容了她的任性胡闹及欢快伤悲。

    “遇到谁？”稍稍一顿，北野斋马上会意过来，小心翼翼地探问：“魏先生吗？”

    “嗯。”她盯着电话，语气平静“原以为再遇到他，我会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没想到”

    “什么也没做是吗？”他知道她不是一个会记恨的人，只是当年那件事真的伤她太重了。“小姐，你对他还有没有”

    等一会儿，没听他继续说下去，她干脆追问：“还有没有什么？”

    北野斋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狂跳不已，有点紧张，有些惶恐“小姐，你对他对魏先生还有没有一丝爱意？”

    辛馨一愣，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我应该要吗？”她嗤笑一声“再遇见他，我只觉得自己很傻，过去为什么会那么爱他，那样痴傻、不顾一切的为他付出？他是一表人才没错，只是”

    现在的魏柏青，似乎失去当初令她怦然心动的那份气质，再见到他，除了初时的错愕之外，心湖沉静无波，彷佛他只是个错肩而过的陌生人而已。

    真是奇怪，过去她曾那么渴望嫁给他，编织着两人婚后的幸福生活，若不是他无情的退掉婚约，只怕现在的她仍活在谎言之中。

    造化弄人，让她提早认清了男人的真面目，也彻底了解爱情不过是包裹甜蜜糖衣的毒葯，谁碰了爱情，就等于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漩涡之中，这种感觉她不想再尝一次，不想再体会从天堂掉落地狱的心碎感受。

    北野斋顺着她的话尾说下去“只是现在想起来，那不过是一时的疯狂迷恋？”

    辛馨浑身一震“你又知道我只是一时的迷恋？我承认过去确实对他付出过真情，那是因为他是我的初恋。”

    “初恋永远都是最刻骨铭心。”

    “你又知道了。”听他的口气，好似也曾经历过初恋的伤痛，不知为何，一股酸涩之意在心中散开来，令她颇不是滋味。

    “我当然明白”一抹苦涩袭上他的心，他比谁都明白初恋的苦，因为他的初恋，直到现在都没有开花结果的可能。他缓缓吐出真心告白：“我唯一爱上的只有小姐，小姐就是我的初恋”

    一时间，辛馨哑口无言“你”“小姐，我明白。”他从未强迫她必须响应自己的感情，她有拒绝的权利。“我明白感情无法勉强，你还愿意理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你真笨！”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好，不值得他付出这么多。“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对我而言，没有谁比得上小姐”北野斋悄叹一声，将满腔情意收起，藏进内心深处。“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我答应过小姐会从你的生活圈中消失，绝对会说到做到，所以小姐你随时可以回来香港，不用顾忌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质问话语才刚要脱口而出，却在同时间体会出他话中的含义－－他要离开了！

    “你想要－－”她的话被北野斋徐缓截断。

    “小姐，我为你感到高兴。今天你还愿意打电话跟我分享心情，代表你对过去的事已经释怀了，以后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将会逐渐淡去，而你所受到的伤害也会随着时间过去而抚平。”

    听着他的分析，辛馨在剎那间有所了悟。

    原来她对魏柏青的怨恨已经释怀，再看到他，她只觉得过去的自己是那样幼稚无知，竟以为他会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唯一。

    只有彻底伤过后才会明白，她的生活圈太过狭隘，所以她开始规画未来的人生，申请就读心理学系。原以为可以在这门学科中得到她想要的，无奈的是，透过心理学，反而让她更清楚丑陋的自己。

    她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自己，于是选择转系。为了通过外科笔试，她下了不少苦功，进入外科医学系就读后，课业虽忙碌繁重，却也让她忘记一切，一并将心冰封起来。

    “或许是吧！”初恋的怦然心动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走出阴霾的释怀感受。

    呼了口气，逐出笼罩心头多年的阴郁，她握着话筒的手劲一松，随即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她干嘛打电话跟他说心事啊？就算是习惯成自然，这也太荒唐了！

    “小姐，我很开心－－”

    “我才不管你开不开心！”骤起的惊慌和懊恼令她口不择言，情绪莫名的急躁难安“你你忘记我今天跟你讲过的话，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也没有跟你说过话，知道吗？”

    北野斋有些无法适应她突然的转变，吶吶的响应：“知道。”

    “妤！”深吸口气，她努力想压下浮上心头的焦躁情绪“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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