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不怕熏坏了你吗?我跟小兔一样没洗澡。”风强冷淡地闪开她的碰触。
“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嘛!”不理会他奚落的语气,朝颜娇嗔地抛着媚眼。
他越是不理会她,她就越发觉得他迷人、有男子气概。
尽管也是满脸的大胡子,那张脸就不像大饼一样圆扁,而是修长瘦削。尤其是那对精灵有神的眼睛,深炯难测,让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叫风强对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看她。这女人就像姒都兰一样被宠坏了,不明白那种势在必得,不容人拒绝的娇纵有多让男人反感。
“她是什么人?”他故意转向小兔问,气得朝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她叫朝颜。”
“我听到你含她名字了。”对于小兔的老实,风强只是微笑地容忍。“这女人看起来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好像除了凤族长外,其他人都比不上她。她应该是凤族中的重要人士吧?”
朝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反而对他询问起自己的身份感到开心。就不知道小兔会怎么回答。
“她母亲是凤族中的长老,影响力仅次于族长一系与舞阳侍卫长的母亲如花长老一系。”
“会高于牛祭司吗?”风强故意蹙眉沉思起来。
“牛祭司是族长的舅舅,地位超然独立,没有谁高谁低的问题吧。”
“你说过他很受到凤族女族人的喜爱,说他还有一个女儿,不会跟这女人有关系吧?”
“她不是啦。牛祭司的小女儿不到我腰上呢。”小兔嘴角漾出一抹甜笑。
原来可爱的淘儿是她妹妹,怪不得淘儿每次见到她时,总是着要她抱。
“太好了。”风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我原本担心若她是你姐妹,我免不了得忍受她的气焰。既然她不是牛祭司的女儿,就不用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理会她了。”
朝颜脸色一变,脑子有短暂的空白,像是无法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夕颜很快和其他女族人交换了颜色,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惊讶。“小兔是牛祭司的女儿?”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他明知故问。
“小兔,这是真的?”夕颜眼里有抹恍然。怪不得牛祭司对小兔特别疼爱。
“恩。”小兔不好意思地承认,同时有些着恼地斜睨向风强。他干嘛把这种事说出来?
“不不可能!”朝颜深受打击“你说谎!”
“你是在指控我吗?”风强的眼光冷硬起来“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牛祭司承认的。”
“我不相信”
“这是事实。不管你相不相信,都无法改变这项事实。”风强的陈述尽管轻描淡写,听在朝颜耳里,却如闪电雷鸣。一股寒意直下她背脊。
她依然难以相信,在她眼里始终卑下的小兔,竟会是牛祭司的女儿。
但这解释了为何生母地位不高的小兔,在母亲亡故之后,能被族长收养,待之有如亲友。牛祭司之所以特别照顾小兔,选她担任侍从也是相同道理。
懊死的,她还认为小兔身份低贱,无法与她相比,没想到她与族长的关系这么亲近!
夕颜来不及做出近一步的反应,风云已从屋里走出。
看到一大票人挤在屋前的广场,他不怒而威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的眼光则像见到鬼似的,瞪视风云光裸的脸。他的胡子跑哪去了?若不是他如往常般沉着有力的嗓音,大伙儿还认不出眼前彪捍俊朗的脸孔是属于风云的。
风云眼一溜,便知道一干属下在想什么了。他先转向小兔交代:“凤族长在屋里等你,快去吧。”
“好。”
等小兔冲进屋后,他对属下命令道:“你们跟我到那边,我有话交代。”说完,他便拉着风强率先离开,留下凤族的女战士们交头接耳,讨论着小兔的新身份。
“族长,你一定要救牛缉私。”
小兔泪汪汪地冲进屋里,初月接住她莽撞的身躯轻声安抚。
“好好好,只要你别哭了”
“族长,你真的会救牛祭司?”睁着泪花乱转的眼眸,小兔表情吃惊。
还以为得求很久,没想到只滴几滴,族长就答应了。
“可是那个风云”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会帮我们。”初月闲适的道。
将小兔安置在床上后,初月走到角落拿起水壶倒水进陶盆里,绞湿手巾回到床边,温柔地拭去小兔脸上的赃污和泪。
“我自己来。”她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自己擦。
“我们是好姐妹,跟我客气什么。”宛若新月清辉般秀雅的脸庞绽出温婉笑意,沉静的眼眸带着新领悟的情感,若有所思的凝视小兔。
她纳闷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小兔的五官轮廓和她几舞阳及为相似,就连倔强的个性也像是从同一个模子烧制出来的。
依稀记得年幼时,每当牛舅舅抱着小兔逗弄,她心里便会生出一股又羡又妒的情绪,然后眼眶湿热地投入母亲怀里撒娇,频频追问牛舅舅为什么这么疼小兔,是不是小兔的父亲。
原来,当时的她就体会到舅舅与小兔间的父女亲情,只是没得到大人的确认,加上族中的长老都说小兔的父亲是外族人,是以没再往下深思。
敝不得牛舅舅会挑小兔做侍从。他一定很爱小兔的母亲,才会连带地特别钟爱这个女儿。
“小兔,我很遗憾没早些知道这件事。”轻柔的叹息逸出与小兔相似的美丽菱唇,沉静如秋日溪水的眼眸映现着对表妹的深刻怜惜。“如果早知道就好了。”纤手轻搭在小兔肩上,将她拉进怀里。
“族长,你别这么说。”小兔的眼眸湿濡了起来,心里有股温热的情绪在流淌。
“虽然我们一块儿长大,但我总是忽略你,跟舞阳较亲近。”
“那是因为你跟舞阳比较有话说呀!”小兔试着不让过往的孤寂感扰乱此刻的心情,语调刻意地轻快活泼。
“你总是安静地跟在我和舞阳身边。”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自内心深处汩汩流出,初月嘴角噙着愉悦的笑容。“我们做什么,你就跟我们做什么。即使跟不上,也从不喊苦,只是很拼命、很努力地想办法赶上来。”
“我做什么事都是笨手笨脚,”小兔的语气里流露出一抹沮丧“不像舞阳那么能干。”
“你也有自己的长处。”初月安慰她“你细心又灵敏,对葯草的辨识能力、纺织、炊事,都比我和舞阳强。”
“武技方面却不如人。”
“也不见得。”初月捧住她没什么自信的小脸,柔软的嘴唇牵温暖的笑意鼓励她“你跑得快,拿起弹弓弹不虚发。小兔,每个人都有所长,也有短处,只要懂得发挥所长,掩饰短处就行了。”
“族长,你总是这么体贴人。”小兔逸出满足的叹息,贪心地偎向她香软的怀抱。“我以前好羡慕舞阳,她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你讲。”
“你也可以呀。你总是这么沉默,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想找你说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大概是觉得自己没资格吧。”小兔虚弱地一笑,明亮的圆眸为一层雾气所遮住。“我不过是个孤女,虽然蒙族长收养,身份上总不能和舞阳相比。我只敢偷偷跟着你们,暗地里希望有一天也能跟你们一道玩。”
“小兔,你该知道我跟舞阳都没当你是外人。”
“我知道。”她微扯唇角,垂下眼睫掩饰里头的凄凉落寞,声音是苦涩的。“可是别人不这么想。我一个人落单时,总被人嘲笑,说我这样的身份,没资格跟你们平起平坐。”
“舞阳跟我提过。她看到你被人欺负的事。”初月为之酸楚,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痛与哀愁缭绕心头。
那时她只是个孩子,成天有新鲜事等着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慰小兔。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对不住。
“舞阳出面护卫我。”小兔的眼眸在幽暗的室内闪闪发亮,友谊温暖了她自幼孤寂的心。“我那时候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舞阳一直对我很好,可是我们三个人在一道时,她的注意力总是放在你身上,我还以为她根本不在意我。可是当她站出来为我斥责以朝颜为首的孩子们时,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你晓得我有多开心吗?”她激动地握紧拳头。
“小兔”
“我知道她在意我,拿我当朋友”
“她当然在意你。”初月的情绪同样激动,尤其想到舞阳下落不明,不晓得是吉是凶,心情便更忧郁了。
“她有好几次都帮我”
“舞阳是最有正义感了。她常说你就像小兔子一样可爱,需要人保护。”
“恩。虽然她比我还小,但总像个姐姐照顾我。”小兔不胜唏嘘道。“我时常想要回报她,找不到机会。”
“舞阳就是这样”湿濡的热意在眼眶里打转,对舞阳的思念如浪潮汹涌,终于淹没了初月的自制,眼泪猝不及防的滚落。
她逸出一声呜咽,埋在小兔肩上哀哀哭了起来。
“风云说力飙会安全带回她,可是”
“族长”小兔笨拙地拍着她,生平没有安慰过人的经验,一时间手忙脚乱了起来。“我相信舞阳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何况风强向我保证,力飙果敢机敏,一定会把舞阳送回族长身边。”
哭声渐歇,初月羞赧地脸红起来。除了在舞阳和风云面前,她鲜少让自己失去控制。
“风强就是风云派去护送你来往涿鹿的人吧。”她抹去泪水,眨着慧黠的眼眸凝视小兔。
她害羞地点点头。
“一路上他一定很照顾你。”
“若是没有他,我现在还回不来呢。”小兔丰润的朱唇绽出一抹甜蜜。
初月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兔喜欢上风强了。忆起风强凝视小兔的温柔眼神,向风云力争一定要救牛的坚定神情,在在显示出他对小兔同样有情。
“那个风云喜欢你吧?”小兔迟疑的问。
她可不敢问初月是不是也喜欢人家,但从初月迅速染红的脸颊,及眼里羞涩的情意,约略猜得出来。
情窦初开的多情善感在两人眼里偷偷交换,她们各自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美丽爱情,同时也致上给对方的深深祝福。两张花一般的容颜心照不宣地漾出如蜂蜜甜郁的笑意,各自憧憬着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