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月到中天,分外明净,似有万道金光在水面飞跃着。
一阵笛音从水上悠扬飘来,十分悦耳。
“凝梦苑”里扬起一声轻叹,这已经是今夜的第十声叹息。苑里有座湖池,用绿石砌成,明月倒映在湖色里更是怅然。
“这笛声听来令人想掉眼泪。”说话的是发出无数叹息声的主人。
“兰陵,你太多愁善感了。”看来有人认为过多的叹息是很伤心神。
“平安,这笛声不该在凝梦苑出现的,你猜是谁?”
爱新觉罗。兰陵是这座凝梦苑的拥有者,对于在她的地盘上吹笛的人自然异常好奇。
“六阿哥在湖池左边的锦亭里宴客吃菱角、喝小酒、赏月娘,有没有兴趣?一块儿凑趣?”来凝梦苑作客的安格格干脆提议。
“六哥把朋友带进凝梦苑也不打声招呼。”兰陵嘟囔。
平安看向素来习惯以面纱遮脸的兰陵,知道她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的个性,好言道:“也许六阿哥贪你这里的景致好。”
“六哥总是不知足,永远觉得别人的东西比他的好,其实六哥不必这样的。”
“这笛音应该是出自河东总督长公子杨品斯,据说杨品斯风度翩翩,才貌极佳,是这回皇上指婚的热门人选。”
“杨品斯”兰陵喃语着。
平安托腮随口道:“看上他的格格倒是不少呢!听说八旗里的适婚闺女全都像蜂嗅花蜜一样明示暗示想招他为乘龙快婿。”
“他心里打定主意了吗?”
平安摇摇头“他对谁都好,并无特别之处。”
“这么说来我还有机会罗!”兰陵小声喃语。
“什么?”平安没听仔细。
兰陵回过神。“杨品斯多大岁数了,你知道吗?”
“和六阿哥同庚,十八岁中秀才,不过他那人大概对做官没兴趣。”
对做官没兴趣,正合她意。她讨厌官场文化,如果她将来嫁的夫君不喜仕途又能搬离北京,她会更感谢上苍厚爱,只是杨品斯这个人靠不靠得住呢?
“他和六哥很熟?”
平安点点头“杨品斯的父亲杨哲是河东总督,和八阿哥也常来往。”
“你说他已经被很多格格给盯上了?”兰陵问道。
“是啊,品貌风流的人自然很多人爱哕!”
“你呢?”
平安微笑“我才不想嫁人呢,皇上指婚我可是躲都来不及的。”
“皇阿玛这回真会指这么多桩婚事?”兰陵似自语的问着。
“你是皇上的女儿,是公主,自然比我知道更多消息,我也是听人讲才知道的。”
兰陵心念一转。“你觉得我可有机会与其他格格们竞争?”杨品斯,她要定了。
“你是郑贵妃的掌上明珠,如果由郑贵妃向皇上提出要求,我相信众格格恐怕难以和你相抗衡。”平安建议。
兰陵娇笑道:“好吧,听你这么一说我有信心多了。下午我就进宫向皇阿玛撒娇去,非嫁杨品斯不可,希望他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说到以貌取人”平安叹了一口气。
“怎么?”
“听说初云这回也在皇上指婚的名单里。”
“不好吗?皇姐也到适婚年龄了呀!”兰陵和初云因为性格不甚相同,所以平常较少有交集。
“皇上指婚这事由厉公公交办下去,我猜厉公公肯定会透过赖大学士物色。”
“赖大学士眼光特别好吗?”兰陵奇怪的问。
“至少赖大学士有几个未婚又适婚的儿子,如果文武百官意愿皆不高的话,厉公公希望赖大学士的宝贝儿子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平安边说边掩子邙笑。
“是牺牲没错,谁教皇阿玛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我们这几个丑公主嫁出去。”
“怕你们都要失望了。”平安摇了摇头。
兰陵微愣。“为什么?”
“想也知道哪个男人肯心甘情愿娶丑妻的?不是我要泼你冷水,真的不容易。”
“我明白,是不容易。但我有信心,日久能生情。”兰陵有信心的说。
平安不这么认为,说道:“理想归理想,世间事无法都随心所欲;如果行不通,你也不要太难过。”她心肠好,懂得安慰人。“不是说你们生得多么骇人,而是男人一向肤浅,重色轻内涵。”她进一步解释,因为她的个性太直来直往,很容易得罪人,所以她不怕麻烦的说明。
兰陵不死心的说:“总有男人是例外的,或许杨品斯就是个例外。”
“如果他不是呢?”平安不以为然。
“你真的对男人这么没信心?”
平安微微一笑“或许是受初云影响太深,所以在我心里男人都是好色之徒。”
世俗环境对女人的要求确实严苛,某些观念在男人心里面是根深蒂固的。
兰陵不顾承认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一定存在,所以她要反击它、试探它,不愿嫁给不是真正爱她的人,更不想对着贪恋她美颜的男人度过今生。
因为美颜终有凋谢的一天,色衰难道就该爱弛吗?
不可能再有其他更深刻的东西?
那样的男子,她不要。
她要的是,真心真意了解她,为她的内在着迷,爱她的怒、嗔、喜、乐,一生一世待她以诚、以情;哪怕她变老了,没了花样容貌,仍能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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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贵总督府
在路槐枫的设计下,重新装修过的总督府曲折幽雅,引人人胜。
身为路槐枫好友的方崇辅受邀参观,自是赞不绝口。
“花了不少银两吧?”
“还好,我是生意人,自有省钱的法子。”
路槐枫邪佞浪荡又英俊,颐伟的身形伫立在大花园里,一派悠闲地带着好友四处看着。
“想不想上‘藏春楼’看美人?”方崇辅笑问。
“有什么好看的?”路槐枫很不以为然的姿态。
“新来的花娘才十七岁,听说十分放荡,很会伺候男人,把戏多得令人销魂。”
“你玩过了?”路槐枫睨了他一眼。
“昨晚差一点到手,可惜和我志趣相投的人倒不少,轮到我时天已大亮。今晚我想早点去,也许会有机会。”
方崇辅并非生冷不忌的好色之徒,他只是比较喜欢美人罢了,只要看见美人他的精神全来了。
“你自己去吧,我今晚要招待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重要?”方崇辅好奇的问。
路槐枫神秘一笑。
“不回答?好吧,我猜猜北京来的?”
“为何这么说?”
方崇辅笑言“你爹肯定从北京带了一些朋友来参加新居落成的宴会,你是总督大人的长公子,负责招待也是应该的。这样好了,如果有好玩的我就留下来参加,美人明晚再亲近哕。”
“哪有啥好玩的,你还是去找你的美人玩去;只是要小心,不要好色过甚,淘虚了身子。”路槐枫调侃的说着。
方崇辅笑道:“人生苦短,闹几桩风流案子来,将来老了可以回味。”他的口气里多了一份玩世不恭的况味。
“别做了嫖赌全才,到终了一场空。”
“放心,我对沉迷声色犬马没有兴趣,美人儿、狐媚子,只是为着说服她们入我画来,没别的意思。”方崇辅突然板起面孔正色道。
“你自己好自为之。”
方崇辅叹了一口长气。“你呢?你爹的家书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你娶公主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怎会委屈?”路槐枫的语气里听不出真正的情绪。
对于酷爱美人的方崇辅而言,与丑女共伴此生,不如教他去死还快些。“亏皇上英明,怎会将丑公主用此法推荐到百官家里?”
“娶妻娶德。我本就不愿娶美人为妻。”路槐枫淡然道。
方崇辅呆愣半晌。“你有什么病啊?不娶美人娶丑女?”
“这不叫病,是远见。”
路槐枫可不是唱高调,他是个生意人,经年累月离乡背井的。如果娶美人扮妻,他岂能安心的在大江南北做买卖?所以他发誓,只想娶个相貌平庸的女人为妻,一生无风无浪,白首偕老。
“你对美人有偏见?”
路槐枫摇头“不是偏见,是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花蕊公主虽名为花蕊,可没有花般的美貌哦!传闻紫禁城里有几位有名的丑公主,花蕊公主是丑中之最。你不怕洞房花烛夜成为你一生中最不想回顾的往事?”方崇辅口没遮拦地喳呼着,他完全无法理解路槐枫不爱美却爱丑的怪胎性格。
“很好啊,丑中之最也是一种特色。”他倒要瞧瞧她到底有多丑。
对于女人,他不重视脸蛋的美丑,却非常在意她是否身强体健,尤其在生孩子上头。
他的母亲和姨母皆因难产而香消玉殒,所以他不喜纤弱女子。
“你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方崇辅不客气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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