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你先把她带下去,她的事全权由你处理。”他突兀地结束话题,转头吩咐梅玲把她带走。
“哦?好”这谈话真是简短得出奇啊!但梅玲奇怪归奇怪,还是转头对白元梦道:“我带你去你新的办公室。”
“嗯!”白元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著梅玲离开。
她俩离开了,留下应天齐一个人略感懊恼地靠著椅背沉思。
说来可笑,刚刚对上白元梦那样的眼神,他真的有一刹那的慌乱,所以他草草让梅姐把她带开。
那双眼睛太过坦直无畏,逼得别人客套、寒暄好像都说不出口,甚至会自惭形秽。
一般人不会这样持续直视别人的眼睛说话,因为多半会觉得尴尬,她那样直率地看着人,好像想要拿她的灵魂来跟别人的灵魂直接沟通一样
这是外星人的沟通方式吗?应天齐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对自己摇摇头,没想到自己会在意这种无聊事。他马上把这些事抛到脑后,继续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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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指到晚上十一点半,应天齐终于把工作告一段落。加班在他是常有的事,今天还算早的了;而且这个时间,他那些媲美机器人的工程师员工一定也还有人留下来。
好在他热爱工作,所以不是很在意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
反正他的人生父亲全规画好了,他能变花样的地方就只有在工作上了;所以,他不但不排斥加班,事实上,加班还让他觉得有事做。
然而,托魔术师的福,他最近太有事情做了,连抱怨压力太大或寻找女人调剂的时间都没有,每每想到这,他还是很气不过!
面对办公室四面观景窗里灯火辉煌的台北市夜景,他扭扭脖子,解开领带扔向衣帽架上,他才懒得绑著领带回家。
再把领子间的钮扣也弄开了几颗,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反手把公事包甩在自己肩上,他走出办公室。
很习惯地走在都已关灯的走廊上,他独自品尝结束工作这一刻孤单带点失落的情绪
意外地,他发现助理秘书办公室的灯竟是亮著的。
他好奇地打开助理秘书办公室的门,竟看到白元梦专注在电脑前的身影,他颇为讶异,梅姐给她的工作有多成这样吗?
“你怎么还没下班?”他出声询问。
白元梦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手指以一种超乎想像的飞快速度敲打在键盘上。
应天齐见她不作声,便走到她的身边看。
她正在翻译产品资料,几乎是边打边翻,只见电脑萤幕上每一行中文下都打了一排日文,她竟已翻了四十多页!
应天齐揪起眉头,这相当于原本预定给翻译社一个星期的工作分量!
他开始相信她有她的厉害之处,这种工作效率非常人所能做到,但除了算是有语言天分外,她还是笨得让他受不了她怎么会工作到这个时候呢?
又没有人要她加班!
“白元梦!”他再叫了她一声,她还是文风不动。
应天齐猛然用手掌遮住她的萤幕。“白元梦!别再做了!”
“啊!”白元梦吓了一大跳,这才抬头望向他那俊美的脸庞。“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脸的迷惘。
“你想一天就把一个月份的工作全做完啊?”他简直啼笑皆非。“已经十—点半了。”
“惨了,又忘了下班!”白元梦有一点懊恼。
她一专心起来就好像跟周遭切断连线,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见。
“你之前也这样?”他挑高眉头问道。忘了下班?!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人!
“嗯!有一次差点被关在办公室里,所以后来安琪拉都会带我一起下班。”可是,今天被叫来助理秘书室工作,安琪拉不在身边了
她一边回话,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档案存好、关机。
“你刚出社会所以不懂,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自己处理好,不要太麻烦同事。”应天齐不悦地数落道。
这样完全没常识、什么都麻烦别人的人,让他看了就有气。
“什么意思?”白元梦仰起清丽绝俗却没什么表情的脸蛋,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有点不耐烦地说:“意思就是,哪有人没人提醒就不会下班的?你造成公司的困扰!”
所以说,他讨厌笨蛋,跟笨蛋讲话非讲得明明白白不可!
“果然造成困扰了”她的声音有点落寞。“下次得带更大声的闹钟才行!”
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她已经移开她的视线,迅速地拿起皮包。
听著她语气里的落寞竟让他觉得胸口一沉,他伤了她吗?但她话里的内容更令他讶异。
“什么意思?你准备了闹钟提醒自己下班?”他够聪明,能理解任何人的话,只是他不敢相信他所理解的,这很荒谬不是吗?
“我有设定,但我没听到闹钟响,原因可能是:一,响太久电池没电了;二,闹钟本身是瑕疵品;三,我的记忆力发生错误,其实我根本没设定闹钟;四,有人不小心碰到我的闹钟”
她开始像电脑一样把所有可能的状况一一罗列。
应天齐连忙举起双手喊停。“不用说了,算我服了你!”
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她真的因为不记得下班而感到困扰,而笨笨的去买了一个闹钟?!
他该说她什么?傻得可爱吗?
白元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在高兴什么,但看他这样笑,她心里也觉得愉快。
“你家住哪?怎么回去?”他顺口问道。
“住在天母,我要走路回去,再见。”她边说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点也不留恋,但她才要往门外走,就被应天齐拉住手腕。
那肌肤接触的温暖感觉让她讶异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有些阴郁的眸子。
应天齐想叹气,不用多问,他已经知道她是真的会用脚从公司所在的中山北路二段一路走到天母!
他从没遇过蠢成这样的女人,智商跟幼稚园小孩差不多。
如果现在是六点半,她爱怎么运动都随便她了,但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半!
“我送你回家!”不容反驳的,他拉著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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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例让一个他不想带上床的女人坐上他的朋驰跑车,让他心情烦躁极了;更令人郁闷的是,她竟然就住在他的对门!这是怎么回事啊?
天母这个家是应天齐用自己投资赚来的钱买的。
他不愿意住进父亲送给他的位于阳明山上的豪宅,因为为了能达到父亲的期许,他求学、工作都完全是接受父亲的安排,所以在花钱上他绝对只用自己赚来的钱,这是他唯一的骨气。
他住在这间管理严密、具有高度隐私的华厦c座第十二楼,他将整层楼全部打通,重新隔间,变成约一百坪的空间。
而这个外星花瓶,就住在b座的十二楼,也就是他的正对面。
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偷窥她,因为,他发现她家没有装窗帘。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站在她家门前,他英挺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这里一坪要六十万,只卖不租,而她住的地方至少有四十几坪。她哪来那么多钱?
“住这边会怎么样吗?你为什么责怪我?”白元梦满腹疑惑地看着他紧锁著眉毛,他语气里的不善让她一头雾水。
“我没有责怪你”才起了话头,应天齐便不自在地住口了,一手略微尴尬地拨了一下额前掉落的几绺刘海,这孩子气的动作让他雅痞冷淡的脸庞看来意外地亲切。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有一点责怪她、有一点瞧不起她,因为他觉得她能住这种高级豪宅,若不是有人包养,要不就是家里跟他家一样太有钱!所以他认定她是个不知疾苦又白痴的娇娇女
其实,她是什么样身世、背景都不该影响他才对,他不也是个受父亲控制的大少爷吗?
她笨不笨也不干他的事!
生气自己好几次对她实在太没绅士风度,他不禁感到一丝歉疚。
“一直问东问西的,sorry!”他顿了顿,忍不住调侃她道:“不过,你眼睛是x光吗?我想什么在你面前好像都隐藏不了。”他对她真诚一笑。
白元梦并没有回以一笑,但她的眼神变得十分柔和澄澈,不禁让他好奇她笑起来会是怎样动人
“没有人的眼睛会是x光。”她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不是在怪我就好了,不用道歉,你今天帮了我很多忙”
她话才说到这,突然肚子发出“咕噜”的一声,她愣愣地皱起眉头抚住自己的胃。
她忘了,她连晚餐都还没吃!
“你没吃晚餐?”看着她那副可爱的呆呆模样,他的嘴角不由得扬起。
他应该知道的,她如果连下班都忘了,中间一定没有吃过晚餐,她的行为模式真是简单直接呀!
“你笑什么?”白元梦好奇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好多啊!像一款不断跑的3d画面。
“没有,只是觉得这问题不用问出口,我也该知道才对。”他低声地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好像渐渐了解白元梦一些。“你打算要吃点什么吗?”
“我打算去便利商店买。”虽然她不喜欢吃便利商店的东西。“谢谢你送我回来。”她淡淡抛下一句,转身就要按电梯下楼。
“我家在你家对面,你来我家吃吧!我做义大利面给你吃”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善心大发非常懊恼,算了,反正他刚好也是要吃点消夜的。他无奈地安慰自己。
她身上那股奇特的淡漠,偶尔无邪,偶尔犀利,竟让他忍不住被牵引,这实在很困扰。
“好,谢谢你。”完全没有客气一下,对他家住那么近也没有丝毫讶异,她只是用很高兴的“眼神”看着他。
“跟我走吧!”应天齐别过头,转身就走,不愿看她的眼睛。
他为什么觉得他可以从她眼里读出她所有的情绪?
他这辈子可没这么浪漫过,认为人用眼睛就能沟通;但他真的觉得他可以光凭她眸中的光彩解读她的感受,明明她脸上多数时候只有作梦一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