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箭,你听过霞云谷吗?”
此话一出,简翼随即揉揉眉心。他在问什么,怎么会把刚刚太累打盹时梦境里的地名拿来问下属呢?
不是他的错,都是那太长的梦境令他神智不清,或许是这夏日太炙热了,他才会发昏总之,这问题万万不该从他口中问出,但,当没问过吗?不可能,因为他明明就有问。
他是怎么了?
落马昏迷醒来以后,他以为一切没什么不同,就像有人大病一场,仍旧能够恢复元气一样,但现在又该如何解释他这异常的梦境呢?
“属下没听过。”如箭眸光湛湛的盯著简翼,有点疑惑他家少主知道刚刚他托著头打盹打了多久吗?
一个时辰,足足一个时辰哪。
他从未见少主人如此失态过,尤其是在他这个下人面前,他纵然累极,也不该在书房里睡著啊,而且还是坐著。
少主才二十四岁,体力不该如此不济才对如箭又看了一眼沉思中的主子,暗暗命令自己须记得吩咐张管事给主子进补。
“少主是在问霞云谷吗?”走进书斋的是雷大信,他笑吟吟地说:“这霞云谷地处偏僻,是一处不易找到入口的空谷,听说里面住著仙子哦,而且都脱俗得不得了。”
明明是句戏言,简翼的心却咚地重重一跳。
世上真有霞云谷这个地方?
那么,是否也真有喜儿这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
“你知道霞云谷在哪里?”他尽量淡然的问,事实上,他期待著答案,那困扰了他好一阵子的梦境,或许能从霞云谷里找到答案。
“据说位在叶山和天海关的交界处,地势险峻,虽然离咱们这里不远,可是因为太幽僻了,鲜少人知道。”雷大信端详著少年主子的神色。嗯,看不出端倪,他探问道:“少主想去霞云谷吗?”
“时间到了吧,我们走吧。”简翼没回答他的探问。每月两次,他会与雷大信一同巡视简家庄旗下的分号,今天正是巡视之日。
不可否认的,梦境对他造成些微困扰,但他相信梦境只是梦境,现实与梦境不能混为一谈,他也绝不会混淆。
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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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将梦境与现实混淆那,谁能回答他,此刻为何他会在这里?
霞云谷确实离京城不远,只需快马加鞭两天两夜便可到达,地势也如同雷大信所言,非常险恶,加上这天大雾弥漫,更是杳无人烟。
这里不是他梦境里的那个霞云谷,虽然他也看不真切梦里的霞云谷是何模样,但一来到这里,他就知道这里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他是中邪了,抑或是入魔了?居然跑来这寻找梦境,明知道梦只是梦,他却仍被梦境给迷惑了。
他驾马立于山头好一会儿,直到丝丝雨点打在他脸上,这才打道返京,并将此行当成一个秘密。
失踪的那两日,他没对任何人交代,若让三胞胎知晓他为了一个梦境不辞劳苦跑到霞云谷去,肯定会紧张的请道士为他驱邪。
“少主看起来似有心事。”孟君仪已经看了他许久,饶是向来自认冰雪聪明的她,也无法看穿他的心事。
两人在茶坊二楼对坐著,因为来头太大了,店家已自动将二楼划分为禁入区,闲杂人等不能上楼。
简翼淡笑“既是凡人,当然会有心事,不足为奇。”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将心中挂记著梦境这件事摆在脸上了,看来须格外注意才是。
她笑问:“不知下官可有荣幸分享少主你的心事?”虽然是打趣的语气,但她是真的想替庄务繁重的他分忧解劳。
说实在的,如果他对她有爱意,那么她甘心摘下乌纱帽,不做这地方父母官,做他的贤内助。
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份心意不知哪天才能告之当事人?虽然在当今圣上的治国之下,民风开放,但她毕竟是女子啊,岂有主动向心仪男子求爱之理,何况,这也会叫他瞧不起吧?
“多是商行琐碎事务,不足一提。”
孟君仪本能地挑挑眉。不肯告诉她吗?她早料到会这样了,失望不必太大,不必太大呵。
“那么就喝喝这春秋茶坊有名的桂花茶吧,或许能解少主你心头之忧。”
简翼从善如流地拿起茶杯,啜了口百年老店的招牌桂花茶,黑眸不经意望向敞开的窗子之外,不意在楼下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见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背影,身著一袭月白罗衫。
他满眼震惊,执著茶杯的手动也不动,心头掠过一阵狂烈的悸动。
是她吗?!
是喜儿吗?!
那背影何其像他梦中的喜儿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她从没见过他俊脸出现这种震撼表情,忙将头也往窗外探去。
没有任何异常,大街上商家吆喝著招揽顾客,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商会,各地来的商人云集京城最热闹的天武道,全国商品集中于此,茶坊前人潮穿梭,车马辚辚,这盛况每月都会重来一次,实在看不出有何不妥。
她不解的眸光回到简翼脸上,看到他仍在怔忡间,显然是神离了。
这下她更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令向来不太将喜怒挂于脸上的他露出真性情,他那模样,分明是看到不可思议之事。
她再望一眼大街。没有人无端端飞起来啊,哪有什么叫人震惊之事呀?
“简翼”难得叫了他的名字,孟君仪其实喜欢比较叫他“少主你”因为那别有一番她自己想像的亲昵。
这声音唤回他的神魂,他终于愿意向自己承认,他已将梦境的一切视为自己的一部份了。
“大人,失陪一下!”他按捺住急切的心跳,快步下楼,想看真切那抹身影是否真是他的梦中人,那感觉就像在夜里忽然发现一颗北斗星似的,他竟感觉到兴奋不已。
他奔至大街,却遍寻不著刚刚那抹芳踪,他不知道重重失望的表情已经写在他脸上。
“你在找什么?”孟君仪忍不住苞著跑下来,已有认出她这位父母官的百姓在旁边议论纷纷了。
他的兴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根本没有她的芳踪。
“没什么事,回茶坊吧。”他深吸了口气踅身,眸光微扬,做了最后的梭巡,结果仍旧是叫他失望的。
“你”孟君仪还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又收回。
既然他不愿说,她再好奇也没用,就当是圣人也会发神经吧,当他只是一时神经失常,才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只是,他在找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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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这个好可爱哦。”几乎快找不到地方站的人海里,喜儿拿著一只绣工精细的香包,渴望自己也有这等好女红。
可惜她天生手就不巧,要缝出这样的香包,然后在中秋夜放进她卓大哥的靴里根本是痴人说梦。
她的眼儿看着卖香包的大娘。还是,请这大娘替她缝只香包
不成不成,这么一来,共结连理的会不会变成这大娘跟她的卓大哥啊?想到这里,她立即打消要人代工的念头。
“小姐,可以走了吗?这里好热,奴婢快中暑了。”杜鹃不停摇著扇子,眼神渴望的看着斜对面的春秋茶坊。
喜儿赶忙买定离手。“好了好了,我要这只香包。”把香包买回去研究人家是怎么缝的,至少缝出来的模样不要差太多。
杜鹃又猛摇了数下捣子。“快热死了,我们去喝茶吧。”
她牵起喜儿的手。今儿个的商会,简直万头攒动,主仆俩千万别走散了才好,她家小姐可是那种有可能连自个儿家在哪里都找不到的路痴。
虽然想歇歇脚再逛,可是两人一进茶坊就发现坐无虚席,店小二忙得跟只蜜蜂一样。
“我们上二楼看看。”杜鹃熟门熟路的拉著喜儿要上楼,却被守在楼梯边的高胖掌柜给挡下了。
“两位姑娘请留步,楼上有贵客,现在暂时不予开放。”他笑吟吟地说。
杜鹃眉眼一扬,挑衅地问:“什么贵客?”
想她家小姐可是金家商行的千金小姐,而全家商行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商号,这身份还不够尊贵吗?
“是知县大人和简家庄的少庄主。”胖掌柜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模样。平常要分开请这两位贵客是请也请不到哩,现在一同聚到他的茶坊来,怎不叫他志得意满?
“是他们?!”杜鹃倒抽了口气,状甚兴奋,连眼儿都发亮了。“那么传闻是真的喽?他们真的”
知县大人和简家庄的少庄主过从甚密,这八卦已经传了快一年,都没有得到当事人的证实,现在他们两个一起在楼上喝茶耶,真是太精采了!
胖掌柜一脸诡异的挤眉弄眼“姑娘可别乱猜乱说,两位贵客只是在品茗谈心,绝无越矩之事。”
“杜鹃,他说的是谁?”喜儿拉拉杜鹃的衣袖问。
简家庄?好像听她爹提过,跟她家商行有生意往来,至于其他的嗯,她根本不在意,所以没印象。
“小姐不会知道的。”杜鹃连解释都懒。反正她家小姐的世界小得跟口井没两样,跟她说也没用。
“说得也是。”对于丫环的回答,喜儿毫无异议的接受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杜鹃扫了她一眼“当然是换间茶楼啊。”
两人换到转角一间比较不出名的茶楼去,点了满桌茶点,又叫了壶香片,快乐的填饱了肚子,然后望着外头灞陵河岸的杨柳青青,很有默契的叹了口气。
喜儿噗哧一笑,睁著澄澈的杏眼,好奇地问:“杜鹃,你叹什么气?”
“小姐又是叹什么气呢?”杜鹃也觉得好笑。在享受了美食,又处在这么悠闲有阳光的午后,为什么两人想到的都是叹气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阳光太暖了吧,才会令人慵慵懒懒的想叹息,不过这应该是满足的叹息吧?毕竟她丰衣足食,无忧无虑的,世上应该没什么事可以令她叹息才对是吧?是这样没错吧?
奇怪,为什么她会有一点点不确定的感觉?以前她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不快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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