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
阿月再忍耐不住,俯身在一边直呕,穆清亦是被惊得倒连连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那妇人也不知饿了多久,并无力拉扯,伏倒在地下哭得撕心裂肺。
“休要再浑说!”阿达厉声制止她再说下去。话音方落,远处跑来几名汉子,一望便知也是受着饥的,瞧那情势,果真是冲着那孩子的尸首来的。妇人回头一望,发了疯一般晃着脑袋,疾呼起来,“娘子,娘子,他们来了!”
妇人绝望地扑倒在孩子尸身上,以身护住,赶来的几名汉子眼睛紧盯着地下躺着的孩子,面上的神情渴盼急切到狰狞,只向穆清狠狠地瞥去一眼,围上前就要掰扯开那妇人。
“阿达。”穆清转向阿达,却无法言语下去,惊骇愕然,一时竟是口不能言。
阿达自明白她的意思,抖开手中的马鞭,一鞭子不偏不倚,正劈落在妇人与那几名汉子之间。那几名汉子怒瞪住阿达与穆清一行,一副目眦尽裂,随时要扑将上来的意思,其间两人仍去扯那妇人,另三人凶神恶煞地往前跨步便要去抓马鞭的鞭梢。
阿达怎会教他们近身,挥动开马鞭,带着风声劈过去,“啪啪”两声脆响,旋即两名汉子凄厉惨呼声便压过了鞭响,那两鞭正落于两人的脚面上,痛得他二人蹲缩下身,抱着脚哇哇直叫。
阿达重重一叹,收回马鞭。念在他们也是教饥馑蒙住了心,才灭失人伦,故他仍存了一丝怜悯,不忍伤他们太过,甩出鞭子时却是拿捏着力道,若非这层意思,这两鞭子岂是他们俩能受得住的,必要残毁了双足不可。
那边正推搡拉扯那妇人的二人,瞧着情形不对,也知晓骇怕,撇开妇人和孩童尸首,一步步向后退去。
“阿达,且先替她去葬了这孩子。”穆清抚了抚胸口,压下惊惧胃逆,竖起眉毛,强作刚硬瞪向那几名汉子,狠道:“哪一个,若敢再难为与她,敢私下再从地下刨出那孩子来,便莫惧怕作这鞭下的新魂!且不必费事将你们投进那大石臼内研碎了,只消这鞭子,便能生生使人烂作肉泥骨齑。”
妇人匆匆忙忙向穆清磕下两个头,一把抢抱起地下孩子的尸身,紧紧搂在怀中。那几名汉子震慑于阿达手中的鞭子和穆清的训斥,立在原地不敢动,仍不时偷眼向那孩童瞟去。
“可听明白了?听明白了便紧着走!”穆清峻厉地一指那几人,唬得他们边向后散边忙不迭地点头,口中含含糊糊地应着。地下抱着脚呼痛的两人亦跛瘸跌滚着逃开去。
阿达带着那妇人往别处去开坑填埋,穆清同阿月重新坐回车内,阿月仍在低低地啜泣,过了许久,才拭去腮帮上的残泪,轻声道:“这世道不堪至此了么,竟要食人果腹。走兽亦知同类不相食,当真连兽性都不留了。”
穆清心里也不得好受,却不至于像她那样慌乱,不得已拿话开疏了她几句。暗自叹着若是早几年,见了这场景,何尝不是同阿月一样惊惧不定只会堕泪泣诉,情难自抑的,经了这几年,令人心堵作呕的事也目睹了不少,果然是硬冷了心肠,竟连泪也不曾流了。
不多时阿达那头料理完毕,妇人颤颤巍巍地上前拜谢再三,穆清瞧她那迎风倒的身架势,并不要她下拜,予了她一个饼,便打发了去。
待她的车抵了设篷障赏春的所在时,沿路过来已了无难民闲杂凑集。不知她们怎打听到此处有景可赏,果然非同寻常。
围障设在地势高突处,正对着一脉峰峦,山峦下方青翠欲滴,山顶却覆着大片的白雪,远眺犹如白头。两侧青山夹持着一条宽大湍急的溪流,好似自那白皑皑的山头延伸出来,经山谷蜿蜒而出,仿若雪龙出巡。
无长孙氏已同另两位夫人于篷内的长桌边坐了,直娇嗔穆清来得迟。“确是我的不是,途中教饥民耽搁住了,我先罚过一盏。”穆清笑着端起长孙氏的侍婢替她斟满的酒盏,自领了一盏。
放下酒盏时偏头正看到阿月的神色,却早已拂去了先前的惊骇垂泪的模样,唇边半含笑意,若无其事且得体地侍立在旁。穆清心中暗自赞许,真就是个聪敏隐忍的,又知晓进退,着实不易。
长孙娘子见她自罚过一盏,笑向另两位夫人道:“七娘端的好酒量,可未见那日在营中,豪气云天,真真是佩服得紧。”
穆清虽不喜她这人前人后话里话外的做派,但因心中盘桓了些事,谋算着过后要略占她些便利,借她的钱袋子使上一使,故也不与她作口舌上的计较,只将她说的那些付诸一笑了事。(小说《莲谋》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