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依十五岁
“不要!放手!”
简陋的平房残破不堪,弥漫着浓浓的酒气;在房子外围,站了几名双手环胸,表情忿忿不平却又无法阻止事情发生的邻居。
“真是丧尽天良,这样也打得下手。”妇女摇摇头,对里头发生的一切叹气。
“对呀,自己爱喝酒也就算了,喝完酒又发酒疯,人家母女也是人呐,打得人家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一定会遭天谴的啦。”
“罔市也真是可怜,先是死了丈夫,然后改嫁给老刘,原想老刘那家小吃店生意不错,改嫁给老刘后生活会好过、有保障些,没想到老刘的小吃店没多久就倒了。”
“是啊,要不是罔市平常和小依做些家庭手工撑着,怕是今天这幢小矮房也没了。”
“人家老刘可不这么想,他以为小吃店会倒完全是罔和小依带来的坏运,一时间从老板到一无所有,他又是那种一旦跌倒就再也爬不起来的人,这下刚好让他把气全出在罔市和小依身上。”
“他这样一拳一拳的揍下去,我看一定会出人命。”终于有人正视屋内的一切了。
“那还能怎办呢?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啊!何况老刘现下正发酒疯,待会儿搞不好见人就打,到时再闪就来不及了。”标准中国人怕事心态。
“可是不拉着他,罔市会没命的!”
“呐,你们男人力气大,去拉着老刘。”妇人把“重责大任”全推到男人头上。
“呃”男人面有难色。
“怎么?犹豫了?”
“你们女人何不去替罔市挡几拳?女人不是都此较有同情心,那就去挡他个几拳嘛。”男人露出奸笑。
“你!你们男人全一个样儿!”妇女气得脸红脖子粗。
外头一干人互踢皮球,而里头,只能用“人间炼狱”四个字来形容
“你住手!再打我妈我就要你好看!”裴依护住瘦弱正生着病的母亲,十五岁的裴依,该是花样年华的裴依,却有别于一般十五岁的同龄小女孩,她的哀愁、恨,正从此刻开始。
“他奶奶的!俺要打谁就打谁,敢威胁俺,找死!”话才落下,老刘又拿高手中的皮带,狠狠往下抽,鞭打在裴依身上。
“啊!”裴依弓起背,背部一阵火热、刺痛。
“小依!”罔市尖叫,连忙扶住裴依。“别再打了!”
“你给俺住口!”老刘气愤地将皮带往后一甩,正巧甩落桌面上盛满酒的玻璃杯,顿时,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地上碎了一地透明的酒液和尖锐的玻璃片。
罔市被这声破碎声震僵了身子,她小声地道:“老刘”
老刘一巴掌甩了过去。“他奶奶的,你那是什么脸!”
裴依勉强撑住身子挡在母亲身前。“你别打我妈,否则我就跟你拼命!”她的背火烫、热刺,好痛好痛!
“去他奶奶的!敢威胁俺,活得不耐烦了!”老刘语毕,又是一鞭下去。
“啊”这次的撕裂感比之前一次还痛,是因为那皮带在鞭打的力道下,带起了地上细碎的玻璃片,结实的和皮带打在裴依身上,顿时,裴依的背已染了一层鲜红。
裴依不敢说出口,生怕母亲会担心而对继父有所反抗,那只会让她母亲落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幸而她今天穿的是深色的衬衫。
她隐忍着,咬住苍白的唇瓣噤声,豆大的冷汗在额际冒开。
“老刘,你你就别再打了”
邻居看不下去,终于有人开口制止了。
“干你们屁事,少管俺的事!”老刘的双眼已沉积了太多的残忍,嗜血的鲜红染上他的眼睛,现在的他已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他的脑海中,眼前这一幕幕都只是在作梦而已,他只是在“梦里”发了顿火。
邻居再度闭口,以确保身家性命安全。
老刘再度将炮火轰向跌坐在地上的母女。
“你带了这么个拖油瓶嫁给俺,把俺好好的一家小吃店吃垮,害得俺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害俺一生的积蓄全没了!”老刘踉跄后退,直到抵到餐桌边,才止住摇晃不稳的身子。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对口一仰,饮尽瓶里的酒液,他以手臂挥去嘴边残留的酒汁,手中的空瓶用力一甩往屋外飞去。
还好屋外的人闪得快,否则又要有人见红遭殃了。
老刘跨开大步站稳后,赏了罔市一个既响又脆的巴掌,打得罔市嘴角流出鲜红的血,头一阵晕眩。
“你别打我妈!”裴依护在母亲身前,紧紧抱住母亲。
罔市心疼的在裴依耳边道:“裴依,你别那么傻挡在我面前,这样你继父会把气全发泄在你身上。”她想扳开裴依的身子,可惜裴依硬是不肯。
“我不能让他打你!”裴依含泪摇头。
“裴依”
“啊”老刘一把揪住裴依的长发往后扯紧,裴依只能依势的向后仰头,双手护住疼痛的头皮。
“他奶奶的!你们在说什么?想着怎么样算计俺吗?想着怎么把俺吃垮吗?”
裴依在身心俱创的情况下,愤恨地瞪着她的继父,然后咬牙道:“你有什么好让我们算计的?现在支撑这个家的是我们母女俩,替这个家挣钱的是我们不是你啊!”老刘更用力地拉扯“他奶奶的!你找死啊!”他扬手赏了裴依一个既脆又响的巴掌,打得裴依头晕目眩。
外头的邻居见情势不对,认为不能再犹豫下去,连忙一伙人冲进屋内,男的拉住老刘,女的蹲下身去扶住罔市和裴依。
“老刘老刘别再打下去了,会闹出人命的。”男人拉住想再往前一步的老刘,轻声劝道。
老刘一阵晕眩,身子踉跄地往后退了数步,跌坐在椅子上,两眼迷蒙地看着裴依母女俩。
“你!我告诉你!早晚有天我会把你给赶出这个家把你”老刘话没说完就全身虚软地倒在椅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个老刘每次都这样,喝了酒、打完了人就倒头大睡。”扶起裴依母女的邻居抱怨道。
“怎么样,没事吧?”邻居妇女审视了一下裴依身上的伤,动作粗鲁地扯住裴依的手臂,却连带拉扯到她背后的伤口,和刚才被玻璃割出的伤痕。
“啊!”她倒抽一口气。
“小依怎么样?哪里痛?快告诉妈!”罔市小心地拉过裴依审视。
“没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脸色那么白。”罔市心痛的看着自己女儿隐忍痛楚,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只为了克制自己、忍住痛。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了。”
“不用了!”一到医院去,又要花钱了。家里的钱已经快用完,没有多余的钱花在这些地方了。
“裴依,可是你的伤”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口,自己涂一涂葯就好了。”她低头轻轻碰压手臂上的鞭痕,那泛红带血的伤口早就痛得她冷汗直冒了,可是她只能忍,为了母亲也只能忍了。
“不行,你一定得去看医生,否则我不放心。”罔市虚弱的靠在一旁柜子上,她原是不想让裴依担心的,但心细的裴依仍是瞧出了端倪。
“妈,你没事吧?”裴依的母亲身体原本就不好,再经过老刘的折磨,身子已经脆弱得不像样儿了。
“我没事,快,我帮你上葯。”
“你们母女俩就不要再推托下去了,你们两个是一样虚弱,上葯这种事就由我来做吧。”隔壁邻居蔡妈妈扶着罔市在椅子上坐下。“小依你也坐下,葯箱放在哪儿告诉我,我去拿。”
“在那边的柜子里。”她知道邻居都怕事,这是中国人五千年来的习性,可是今天他们愿意站出来拉住她继父,她就觉得很安慰了。
“你们男人啊,把老刘架进卧室去。”蔡妈妈不悦的瞅着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的老刘。
“好好好,我们把他架进卧房去。”
老刘被男人们架进卧房去,客厅现下就只剩蔡妈妈、罔市和裴依。
“小依你也真是的,你知道你父亲喝了酒在发酒疯,怎么还和他硬碰硬呢?”蔡妈妈拿着棉花棒轻轻的替裴依上葯,可是再怎么轻柔,都会碰痛她的伤口。
裴依皱着眉头,没有喊痛,因为她知道如果喊痛,母亲会更加担心她的伤。
“是他太过分,每次喝酒就只知道要拿妈出气。”裴依执起母亲那双布满伤痕的手。“你看,妈身上这种大大小小的瘀青不知道有多少,都是他每次喝完酒的杰作。”
蔡妈妈叹口气。“唉,老刘常拿你们母女俩出气,这个左右邻居都很清楚.可是老刘自从生意失败后,情绪就一直很不稳,你们就多让他点,免得到最后受皮肉之苦的是自己。”
裴依很不能认同“多让他点?蔡妈妈,你别说笑了,他一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大部分都是在喝醉酒的状态;就算清醒了,也是到赌场去报到,把我和妈做家庭代工的钱全拿去孝敬赌场,我为什么要让他?”
“你不让他的下场是自己和你妈受皮肉之苦,看看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真是触目惊心!”蔡妈妈看见裴依和罔市身上的伤痕,不禁打起冷颤。
裴依看着母亲那变形的容貌,她鼻头一酸,眼泪便一颗颗落下。“我为什么要让他?是他让妈受那么多罪,妈哪里有错了?难道就只因为我这跟着嫁过来的拖油瓶”
“小依!”罔市激动地大喊。“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你是我最宝贝的女儿,不是什么拖油瓶!”
“是啊是啊,小依,别这样说自己。”蔡妈妈边替裴依上葯,边点头附和。
才十五岁的裴依,被人安慰的语气激发出更深刻的感伤,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直流个不停。
蔡妈妈着手将裴依露在衣服外的伤口全上了葯。“来,裴依,把后面的衣服掀起来让我看看你的背。”
裴依迟迟不肯将衣服掀起来,因为她知道,一旦将衣服掀起来,那些被玻璃割伤而正流血的伤痕,会议母亲多伤心、多难过。
“怎么了?把衣服掀起来啊!”蔡妈妈作势欲将衣服掀起,但裴依不客气地拍掉蔡妈妈的手。
罔市看见裴依这么没有礼貌的举止,生气不已便大声厉斥:“小依!蔡妈妈是好心要替你上葯,你怎么可以这样!快向蔡妈妈道歉!”
裴依闭紧了嘴不肯出声。
罔市见状怒急攻心,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赏了她一巴掌。顿时,裴依的脸被打红了,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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