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娶妻子的人是你,有意见,不过分。”
“如果我的拒绝伤害了哪家的小姐,岂不是过分?何况,不管娶进门的是谁,只要恪守妇道,我想,相敬如宾不难做到。”
采青总是有办法让不爱说话的他滔滔不绝,摇头,他个晓得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受她摆布。
“婚姻是一辈子大事,单是各尊其分岂能满足你的要求?”
“对婚姻,我没有任何要求,倒是你,你到底想说服我什么?拒绝皇上的赐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想、想”她语顿。
想什么呢?她不太确定,只是想啊,对了!她想问问他,会不会喜欢他们家的涴茹姐姐,若是配成对,大娘开心、涴茹姐姐快乐,她也、也也会和她们一起快乐,是了,一定是这样,她心底肯定这样想的。
决定了,为涴茹姐姐将来着想,她决定向他好言劝说。
采青双手搭起他的肩膀,态度谨慎。
“我是认真的,娶妻子一定要娶我家涴茹姐姐,她温柔体贴、娴淑端庄,我保证,京城里,你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她的动作比亲昵更进一级,他该抗议,只不过算了,反正她不是大家闺秀,她是一只自由自在、不受礼教拘束的小鱼儿。
“涴茹?”
为着她的拍胸脯保证,煜宸认真回想,自己是否听过这个女人。
“你见过她的,忘记了吗?你回京那天,我从楼上摔下来,她慌忙走到我身边向你说抱歉。她是我大娘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通,尤其她的刺绣,可是京城一绝,没几个人及得上她。”
“她是你大娘的女儿?不怕她传承你大娘的善妒偏狭?”
“不会的,她是个很棒的姐姐呢!家里的姐姐妹妹知道大娘特讨厌我,落井下石的人有人在,就算不落井下石,躲都来不及了,没人像她,一知道我有难,马上想办法从虎牙下把我救出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涴茹姐姐很喜欢你,每次长辈们谈到你,她都偷偷脸红。”
采青没发觉自己的手一直搭在煜宸身上,没发觉她的秘密把两个人拉到过度亲密的距离,更没发觉她的举动已属不合宜。
她率性、她自在,她觉得靠在他身上没什么不可以,就比如、比如她也常捞起自个儿养的小金鱼,把脸贴上它的背鳍。
煜宸看着门口的何总管,欲进不敢进,他也觉得采青这摸样儿太没家教吧?莞尔,他轻轻拉开采青的手,把她整个人抓回地面。
女孩子坐桌子已是缺乏教养,更何况,她大剌刺坐着的,是别人家的桌子。
“有事吗?”他提高音量。
“给王爷送点心来了,”何总管回答,眼睛看往地板,不敢直视王爷。
“进来吧!”
总管低头,领来一名婢女,捧着托盘进门,她在桌上放两碗甜汤,不知道什么名堂,但红红绿绿的煞是漂亮。
见采青眼睛直盯甜汤,煜宸将汤碗推到她面前,用眼神示意她自便。
她老实不客气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这个吃相不能怪他爱批评,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不够端庄,不过没关系,反正端庄从来都不是她的正字标记。
“好吃吗?”见她一碗下肚。仍意犹未尽,他笑问,
“好吃极了。”在她眼睛盯向第二碗时,煜宸大方地把甜汤往她面前送。他不晓得自己聘到一名好厨子,他提醒自己,别忘记要何总管帮做甜汤的厨子加薪。
不客气地再灌下第二碗,就是她家里,都没这么好吃的东西呢!难怪每个女人都想嫁进王爷府,光天天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幸福都幸福死了。
“我天生爱吃甜、不吃苦,加上我不怕痛,娘常说,我这种人天生下来是享福的,不苦、不痛,专挑好的吃,成天悠游自乐,天皇老子都没我好命。”
“你不怕痛?”
这句话他听了几次,老觉得是她硬撑,可是眼前,她的过度认真,教他半信半疑起来。
“嗯,要不要试试?”她笑问。
“试痛?”有这种测试吗?他怀疑。
“对啊。”
她从他书案后面,抽出一柄小刀,他不晓得她的用意,只见她拔出刀子,毫无预警地往自己手背插进去。
来不及惊呼,他夺下刀子,点下她几处穴道,用最快速度替她敷上金创葯。
敷好葯,他不说话,狠狠盯着她。
她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噤若寒蝉,尴尬地扯扯笑,他不理她。
半响,他背过她,大步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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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呆片刻,采青追出书房,东奔西走。一见到人就问。她拿这里当自己家,自在得很。
终于,她在花园里找到煜宸。
“你为什么不发一言跑出来?我是客人,你把客人独自丢下不管,很没有礼貌,知不知道?”
他没甩她,一次两次,在她绕到自己面前时,背过她。
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在见到她伤害自己的同时,胸口闷痛阵阵,一阵比一阵强烈,彷佛她老在做这种举动,彷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她将从这个世界脱离、更彷佛,他曾经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痛苦死去
他没分析自己的怪心情,光是抽痛,就让他痛得发不出声音。
“你在生气吗?”
采青又绕到他面前,既然她坚持不愿意他背过身,他就抬高下巴,不看她。
生气?才不!他是恐惧,恐惧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他是军人,身为军人,很清楚怎样的伤口真的会让人死亡,也明白她手上的伤至多是几天休养,无伤,可是他忧惧焦慌,真真实实的心凉。
“你生气什么嘛!我又没开痛你。”
她也火大了,哪有男生这么讨人厌,有事说说清楚不就好了,干嘛老是不理人?搞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舒服得紧。
谁说没弄痛,他就是痛了,心痛、胸痛、腹痛、胃痛,全身从头到脚,痛到想死掉!
煜宸头还是抬得高高的,他坚持不看她,坚持当个讨人厌的怪男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分,吓着你了?我只想向你证明,我不怕痛,是真的,不是哄人。”
何止太过分?她的形容未免轻描淡写,谁会为了证明不怕痛,划自己一个刀口?那么要证明自己勇敢,岂不是要活生生从身上切几两肉?
“你还是不信我对个?刚开始大家也觉得我发疯,根本不可能有人不怕痛,连京城里最有名的吴大夫也告诉爹爹,我在说谎。我把自己掐得红肿,我划出几道伤口,他们还是不信,直到我从屋顶上跳下来,两条腿断掉,大夫在替我接续断腿时,才相信我根本感觉不到痛苦,否则一个十岁的女娃儿,哪有那么大的本领,哼都不哼一声。”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迷上从高高的地方往下跳,享受短暂的飞跃快乐。
她的话勾引住他的注意力,不过,他还是不看她。
“你看看我嘛,看一下,就一下子,拜托!”她一面说,一面把手抬高,在他面前用力压自己的伤口。
这下子,他更火大了,用力扯住她的手臂,制止她近乎愚蠢的动作。
“都叫你不要做这种蠢事了,你还做!”
他口气严厉,吓出她半晌呆滞,不过,一下子,她恢复笑容,灿烂的娇颜在他面前闪烁。
被骂还那么开心,她是一只有病的鱼。
“第一,你没有叫我不可以做蠢事,如果有的话,一定是你自己在心里想的,根本没有讲出口。第二,你的确在生气,你生气我伤害自己,我想,这种生气是不是代表你关心?”
见鬼的关心!这种小伤,在战场上,哪一天他不见个几回合?不说话,他抓起她的伤口检视,幸好,血没渗出来。
她笑着让他检查伤口,她笑着勾住他的手臂,她笑着把自己的脸贴到他手心。
“谢谢你,很少人关心我,除了娘之外,家里的哥哥姐姐对于我的表演,多半带着刺激新鲜的趣味态度,涴茹姐姐老骂我笨,说我干嘛把自己当成耍把式的戏子,供人观赏,我知道自己笨,老想从他们讶异的眼神当中寻找关心。”
什么?她拿伤害自己当把式供人观赏?疯了疯了,她一定疯得严重!
捧住她的脸,他用严肃表示自己的愤怒。“把我的话听清楚,以后不管是什么情况,都不准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不会了,当我需要关心的时候,我会来找你,我不再需要从哥哥姐姐眼底寻找关心。”
反握住他的手,采青把脸偎得更近,他的掌心暖暧热热,窝心的滋味倾巢而出。
“对,需要任何东西来找我,不要企图用蠢方式,获得你想得到的东西。”
“记住了!”他再次叮嘱。
她用力点头,用力把他说过的话剧进脑袋瓜中央。
揉揉她的头,他奖赏她的听话。
采青靠在他手臂上,仰头看着他冒出青髭的下巴,他是巨人呢!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问。
“你说!”
煜宸没忘记自己允过她,想要任何东西都可以找他,不过是一个答案,有什么不可以?
“大婚后,你要带着新娘子回边塞吗?”
“当然,我一去三年五载,总不成把妻子留在中原。”
“是啊,真是这样,新娘子太可怜,才大婚就离开夫婿,一分手三年五年,几百个日子的相思谁受得了?不过,能和你一起到边塞,一定棒透了!”
“那里不比京城舒服。”会用“棒透了”形容边塞生活的人,大概只有这条笨鱼儿。
“在边塞可以见识到不同于中土的风情,可以知道许许多多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亲身体验,肯定比听说书先生的错误连篇,来得精采有趣多了。”
“你很好奇。”他笑着将她揽近身边。
“好奇是坏事?不!好奇是知识来源,若是每个人都抱持着不求甚解的态度,对任何事情都视为理所当然,就个会有新发现。”
“新发现之于你,有什么意义?”
“涴茹姐姐说,我的新发现只会害死自己,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同意她的话。”
“可是我的新发现很有意思。”
“比如?”
“比如燕子一到下雨前,会飞得特别低。我本以为它们是忙着躲雨,后来仔细观察才知道不是,它们是为了吃虫子。”
“不下雨它们就不吃虫子吗?”
“当然吃,只不过下雨前虫子会飞得特别低。”
这个下午,采青说了许多个新发现,像鱼儿要是常冒上水面吐气,过不多久就会有鱼儿翻肚子;若是大娘快发脾气,涴茹姐姐带碗糖水给大娘喝,大娘的气焰会消减许多,所以喝糖水会让人心情舒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面对面,通常脸红的是女人,若是。大群女人把男人夹在中间,会脸红的肯定是男人,所以害羞不是女人的专有情绪
她的新发现果然是没有什么大意义,但个可否认的是的确有趣,于是他的唇角向上掀,整整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