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闲事吧。”
这外国大夫偏偏不依,定要问个详细,老儿被逼不过,这才叹气说了。
原来,这丐妇原本是济南丽园林家的媳妇,偶然被知县看上了,硬要林家献出来,林家本是济南世家,哪忍得住这口气?坚决不肯,还告了官。哪知道官官相护,这仇一结上,知县胡乱安了个贼寇的罪名,闹了林家一个家破人亡,整个丽园被烧成一片白地,知县趁乱将林家诸人尽皆打死,抢出那个有孕在身的林家媳妇,硬奸污了她。
遭此巨变,林家媳妇疯了,知县烦不过,把她赶出来,沦为丐妇,在破庙自己生了孩子,痴痴呆呆,天天哭着要“叔叔申冤”
“可怜林家家破人亡。”老头儿唏嘘不已“这痴妇只记得还有个小叔赴京赶考,没遭了毒手。但是你想,大考过了多久?这小叔一去已经十年有余,生死未卜,这冤何处诉?只可惜这积善之家,居然没有余庆济南地方的神隐寺自负灵验,怎么不管人间冤屈?”
这外国大夫听了,脸色惨澹,只是望着丐妇发呆,大夫娘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子霁”
那疯妇听了,眼睛瞪得老大,上上下下看着外国大夫“啊呀!叔叔!我们家冤比天还大,就是等你回来哪!”她撇了馒头,抓着大夫嚎啕“爷儿们死得好惨,小泵被那贼人奸污,抹了脖子,要不是肚里有林家这块血肉,我也不活了!叔叔呀,我忍辱偷生,就为这一天哪”
她又磕头又哭,硬把孩儿塞到他怀里。
“这位大娘,我不是”外国大夫想让她明白,她却扯发大哭。
“你不是子霁?你不是林子霁?你爹爹被贼人害死,你妹妹让贼人污了抹脖子,你居然不为他们报仇!我不管!我不管!我到阴曹地府找公婆诉说去!”
她将孩儿丢在地上,居然一头撞上门柱,登时血流如注。
大夫抢救不及,看她双目圆睁,犹有余恨,出气多而入气少了,不禁泪盈于眶。“嫂嫂,子霁当戮力而为。”
大夫娘子抱起大哭的孩儿,了解的望了望大夫“嫂嫂,我是子霁的妻。这孩儿,必不负你所托。”
疯妇喉头咯咯数声,不能言,只是一手拉着大夫,一手拉着娘子,眼睛看着孩儿,竟是含笑而逝。
老头儿发呆好一会儿“大夫、娘子!这祸比天还大!这种身分是可冒认的么?你们快去!快去!路上行人好事的多,到处都有知县的爪牙,这惹祸的孩子给了我吧!”
大夫笑了笑“我是叫子霁没错。”他扶起妻子“秋娘,咱们回林宅吧!”竟不理老儿的叫唤。
他们默默进了东倒西歪的林宅,满目疮痍,只有祠堂在边角,还勉强有个屋架子。
“秋娘,我惹了这麻烦,你可怨我?”他开口,只是满腔酸涩。
“师尊不也姓林么?”秋娘逗着孩子“异乡异国,这样的冤屈让咱们碰上,不能不说是冥冥之中尚有天意。保全这孩子,也慰藉了师尊,师尊养你这么大,无以回报,也当从他所姓,续他的香火。”
比梁朗垂下泪来“秋娘,天地也唯有你是我的知音,且让我任性一回吧!医不得你,是我终生的愧疚。”
“谁说你没医呢?”秋娘温柔的看着孩子“你医了我的命。我这生,从没想过能有夫有子”
而后,秋娘拿出明珠宝玉,不畏权贵,重新修整了丽园。
这丽园有道源泉终年不绝,谷梁朗爬上了长长的山阶探勘源头,发现有座古旧的神隐寺。
寺旁芭蕉茂密,芭叶肥大,只见几片芭蕉上面有斑斑血迹,竟是血书,痛陈知县如狼似虎的种种罪行,祈求泉神解冤舒孽。
当中,还有林家媳妇歪扭的字迹,行文颠三倒四,即使发疯,也还心心念念伸冤。
“泉神理不了,人间尚有人呢!”他喃喃自语,摘下了那几页血泪斑斑的血书。
不多久,知县突然暴病身亡,知府家宅不安,闹起妖祟,妖祟宛如大鸟飞越屋顶,盗去了熟睡知府的枕头,留下几页血书。
惊出一身汗的知府,连忙调查暴死知县的罪状,各家被侵占的产业也都归还。
远渡重洋而来的谷梁朗、秋娘,收了产业,抚养林姓的孩子。
比梁朗功夫极高,却甘于当一介平凡大夫,所有暗中理冤舒孽之事,皆假借泉神名义。于此,遂成济南一方百年传奇,林家子孙遵从祖训,都以血书伸冤为志愿,默默行善。
秋娘虽然一生多病,不知道是不是谷梁朗的一念之慈,还是修习内功得当,竟然活得极长,无法生育的她,疼爱林姓孩子一生,那孩子终生喊她娘,几乎忘却她应该是“叔母”
据说,谷梁朗与秋娘相爱了一辈子,即使白发苍苍,谷梁朗还是每天细心为秋娘亲自梳发画眉,跟新婚的夫妻没有两样。
比起神隐寺的传说,这对林氏先人的鹣鲽情深,更像是传奇一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