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年后，台北

    黎晓祯心情恶劣地醒来，浑浑噩噩地梳洗，下楼准备早餐。

    想起三年前，她忍不住叹气，分不清楼弈忘记自己究竟是好是坏。但令人泄气的是，就算她在他面前出尽了洋相“黎晓祯”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依旧连记住的必要都没有。

    没有什么事比“被遗忘”更伤人，尤其是她深深爱恋、将身影刻在心版上的那个人，连她的名字、她的容貌都毫无印象，这简直就是讽刺她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赌气地把奇异果、香蕉也统统丢进调理机里“活力果菜汁”霎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沼绿色。

    楼弈瞪着那杯恐怖至极的饮品，犹豫地道：“你这次又加了什么？”

    “多了奇异果和香蕉，有很丰富的维他命喔！”她露出一抹可爱的奸笑，带着点报复心态，将果菜汁推向他。

    “还在记恨啊？”楼弈倒也不太在意她没大没小的态度，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脸色瞬间微变，但他仍很快地把它喝光。

    看见他微青的脸色，黎晓祯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我没试喝过，味道会很可怕吗？”

    楼弈没有回答，只是拍拍她的头，把空杯子递给她，径自起身走出餐厅。

    她盯着杯底残存的一滴果菜汁，好奇地啜了一口恶，好可怕的味道！又甜又苦又涩的，光是喝下这么一小滴就够她受的了，而楼弈竟然可以全部吞下去？！

    她赶忙追上他，羞愧得头都快要垂到胸前了。“楼先生，真对不起，下次我会先试喝的”

    “那就处罚你，以后再也不准打果菜汁了。”他趁机狮子大开口地勒索。

    楼弈极富兴味地瞅着她那窘迫不安的模样，突然觉得她好纯真、好可爱。她明明就想报复自己，但成功了却反而感到心虚，甚至跑来跟他道歉！

    黎晓祯闻言抬起头，噘着嘴不依地道：“那可不行！”

    他哈哈大笑，顺手又抚了抚她的头，才坐进车里启动引擎。

    她按着他碰过的地方，几乎压不下渐渐上扬的嘴角。

    就算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他一点点宠溺的举动，便足以让她感到幸福一整天！

    ----

    一进到办公室，楼弈便想起下午开会的资料忘在家中书房没有拿。他立刻拨了通电话回去，响了十几次仍是没有人接听，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秘书韩芷澄敲了敲门报告道：“总裁，合作企划会议快要开始了，请您前往会议室。”

    “芷澄，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他挂断电话，起身走向她。“请你代我回家一趟，拿下午的合作企划资料。”

    “是。”她恭谨地回答，随后又调侃他道：“您一个人去开会，应该应付得来吧？”

    他挑起眉，威严地说：“当然没问题。”这小妮子和楼铮一样，都喜欢取笑他的弱点！

    韩芷澄接过他递来的一串家门钥匙，故意正经八百地说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不顾楼弈投来杀人般的眼神，她一路微笑地来到地下停车场，发动自己的轿车前往山上那有名的高级住宅区。四十分钟后，她总算抵达楼弈那占地广阔的豪宅。

    韩芷澄礼貌性地按了按门铃，确认没有人在家后，才以钥匙打开厚重的雕花大门。只是，当她穿过草坪，打开华宅主屋的大门时，竟赫然发现里头有个女孩子，戴着头巾、口罩正在吸地。

    楼弈什么时候请了个女佣？她纳闷地想。

    察觉有人闯进来，女孩立刻机警地抬头瞪向对方，但是当她看清韩芷澄的长相时，眼中竟然闪过一抹浓浓的诧异和黯然？

    她为什么要这样看我？被女孩目不转睛的诡谲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韩芷澄连忙说明来意。“我是楼总裁的秘书，他有资料忘在家里，请我帮他拿。”

    见她开口说话，女孩才像是忽然惊醒似地回过神。“噢，您、您请自便！”说完，她便慌慌张张地闪进厨房。

    韩芷澄不解地望着她神色匆匆的举动，耸了耸肩，径自走上二楼的书房去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

    躲进厨房后，黎晓祯总算安心了一点。她为自己倒了杯水，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拿点东西招待人家。

    从冰箱里翻出果汁，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

    没想过会再见到“她”那个一现身便能让楼弈移不开视线，露出真心爽朗笑容的女子！

    黎晓祯陷入无边的沮丧中，感觉早上才刚获得的那么一点点小幸福，转瞬间就被残酷的事实给击溃了

    原来，他们俩还在交往韩芷澄甚至还拥有这幢豪宅的钥匙！思及两人不言而喻的亲密关系，黎晓祯连继续奋斗的勇气都快要消失。

    他喜欢的是那种俐落干练的长发美女，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改变，也不可能吸引他的目光

    她将果汁端至客厅，韩芷澄踫巧拿妥资料，正准备回公司。

    “韩小姐，请喝果汁”黎晓祯忍住喉间的不适，勉强叫住她。

    “谢谢。”蓦地，韩芷澄想起老板临时交代的另一件事。“总裁今晚要参加一个饭局，不会回来用餐，请你不必准备。”

    想到自己又得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人屋子里一整天，黎晓祯难过地垂下眼睫。“我知道了。”

    或许，她隐瞒身分，前来应徽管家这件事情彻头彻尾就是个错误。

    就算她用全新的模样站在楼弈面前，情况依旧和三年前一样，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她应该趁早死心，放弃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吗？

    ----

    心情低落的黎晓祯一直到了晚上才又重新振作起来，走进厨房为忙碌一整天的楼弈设计一些清爽好消化的食谱。

    不都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吗？至少他总是对自己的厨艺赞不绝口，如果她再多加把劲，说不定他会慢慢开始喜欢自己？

    虽然这样的思考逻辑有些傻里傻气，但是黎晓祯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其他能吸引他目光的优点。

    难道，必须像电视或小说里写的那样，穿件薄如蝉翼的性感睡衣，主动跳到他的床上，把自己送给他？！

    唉呀！她在想什么啊黎晓祯为占满脑袋的绮丽幻想红了脸颊，赶紧用力摇摇头甩开不该有的念头，不敢再往下想。

    她振振精神，打算泡壶花茶，忽然听到屋外传来陌生的引擎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楼家拜访啊？她狐疑地走到客厅的落地窗一探究竟，正好看见韩芷澄驾车送楼弈回来。

    她愣在原地，尽管在心底不断地说服自己这并不代表什么，可是嫉妒的苦涩还是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信心。

    原来他今天是和“她”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楼大哥会坐韩芷澄的车回家一连串的问题瞬间塞满了她的脑袋，几乎让她无法招架。

    楼弈朝秘书挥手道别，转身走向主屋，脚步有些不稳。

    他一进门，黎晓祯马上就闻到他身上的浓浓酒臭味。“你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她担忧地望着因酒醉头痛而紧皱眉头的他。

    “请帮我泡杯浓茶，谢谢。”楼弈神情萎靡地陷进沙发。“老客户要把芷澄灌醉，我只好帮她挡下了。”他淡淡地解释着。

    今天的合作客户是出了名的爱喝酒，想灌醉他也就算了，那人竟然还强逼韩芷澄喝酒！虽然自己酒量并不差，可是帮她挡了一夜，他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不免有些反胃不适。

    黎晓祯听见他诉说着维护心疼韩芷澄的话语，一股呛人的酸楚猛地冲上她的眼眶。

    她垂下眼，走进厨房为他泡了一壶浓茶，端至客厅。

    “你说的秘书，就是早上来拿资料的那个美女？刚刚也是她送你回来的，对不对？”

    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口气简直就像怀疑丈夫出轨的妒妇！

    楼弈蹙起眉，没有回答。

    黎晓祯没有发现他阴鸷的神色，还径自说道：“那是你的女朋友吧？她长得那么漂亮，又精明能干，你们看起来实在很登对，感情一定很好。”她故意说着违心之论，拿他们的甜蜜重重刺痛自己。

    “你只是我请来的管家。”沉默半晌，楼弈才冷冷地开口。

    他疏离防备的语气让黎晓祯脸色蓦然刷白，她的双唇颤抖，喃喃地道：“对不起，我的确管得太多了”

    “答”的一声，眼泪打在她交握的手上。“我去收拾厨房。”

    望着她离去前受伤苍白的脸孔，楼弈忍不住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他不是一直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吗？怎么会只因为她误会自己和秘书之间的关系，就骤然发怒？

    他重重叹气，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暴躁。也许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影响了他的情绪吧！

    拿起放在地上的小提袋，他跟着进了厨房，发现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时，那娇小脆弱的身躯不自在地僵了僵。

    他满怀歉意地清清嗓子，温柔地道：“抱歉，我刚刚说得太过分了。”

    厨房里的黎晓祯仍然背对着他，没有反应。然后，她抬起双臂用力抹抹自己的脸，终于转身面向他。

    “没关系。”她轻轻说道。

    那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及浓浓的鼻音，在在都显示她方才确实被自己吓坏了。然而躲进厨房默默掉眼泪的她，却比大哭大闹更教他感到心疼不舍。

    他举高精致的小提袋，放在隔开厨房与餐厅的吧台上。“这是礼物，前几天辛苦你了。”

    为了感谢她在自己生病时无微小至的细心照顾，他第一次兴起送礼物给女人的念头。

    黎晓祯抽了抽鼻子，吶吶地道：“谢谢。”她擦擦手，接过提袋打开里头精巧可爱的纸盒。“哇，好别致的蛋糕！”

    一块可口的水果蛋糕静静躺在纯白的纸盒中央，那华丽特别的造型让人简直舍不得吃掉它。

    “谢谢，我很喜欢。”她露出浅浅的笑容。

    只是根据她的印象，这间店在距离楼家十万八千里外的天母，光是从天母回到山上，少说也要横跨半个台北市！

    不过是挑个谢礼，他却如此费心，这令黎晓祯深深感动。想到他可能在冰柜前瞪着种类繁多的各式蛋糕发愣时，她就不禁扬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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