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前面的柜台,边难过的回头望,一个不注意,迎面撞到比人还高大的洗衣机锐角。
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惨叫,谢美理也被吓得在床上跳了一下,这下更不知道眼镜跑到哪里去了。
“唉哟!唉哟”
一声接著一声的哀嚎,听起来不像是装的。谢美理顾不得只戴著一只眼镜,匆忙套上拖鞋。
“老爸?你在干么?”因为视差太大,她不得不睁著一只眼,辛苦的找寻发出哀叫的身影。
“喔痛!我撞到洗衣机了痛”
这才看见蹲在地上的老爸,美理慢慢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啊!流血了!”头上都是血。
突然看见那一片湿漉漉的鲜红,美理紧跟著便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
“怎么会这么严重?”她虚弱的想查看老爸的伤,又怕自己会昏倒,一时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说这洗衣机的角太危险了,要叫人来修一修”发现她紧闭著一只眼的怪异表情,老爸又问:“你在干么?”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找不到。”美理可怜兮兮的说著。
一个撞伤了头,一个剩下一只眼睛看得见,父女俩今晚还真是同样的苦命悲情。
“唉哟!好痛、好痛”
“现在怎么办?”美理搀扶著老爸,始终不敢看向他的伤口。
“去医院啊!唉哟喂”
“我陪你去。”
“不用了啦,你只有一只眼睛,万一等一下不小心跌倒了,我还要扶你”说的也是。
美理扶著老爸刚走到门口,忽然,电话响了。
“你去接电话吧,我自己叫计程车行了。”
送走了老爸,美理转身走回柜台。
“喂,芳美洗衣店。”因为紧张和惊吓,声音有著些微的发抖。
“我是杨伟群。”很高兴是她接的电话。如果是老板接的,还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找她说话呢!
杨伟群?美理愣了一秒,才问:“什么事?”她现在可没空听他罗唆。
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自然,她还在生他的气吗?可是,送她下车时她明明对他微微一笑或者她不高兴他打电话给她?
“你的声音怪怪的是不是还在生气?”杨伟群鼓起勇气问。
厚!这人烦不烦呀?她生不生气对他有这么重要吗?美理再也忍不住,大著嗓门问:“你到底想干么啦?”
哗!好凶!
杨伟群情不自禁将手机拿远一点,好像她随时会从手机里跳出来打人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谨慎的问:“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寻常,所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虽然嫌他烦,但听到他诚恳的声音,谢美理心里还是不禁微微一动
他在关心自己吗?为什么呢?
美理不是故意要怀疑他,她知道他本来就不是坏人,她只是不太明白不太确定自己心里的某些感觉。
“你没事吧?”没等到她的回应,杨伟群又试探的问。
瞧!你把他吓成这样。想到把自己的焦虑慌张迁怒到他身上,谢美理自责的清了清喉咙,让语调听起来比较自然。
“对不起,店里出了一点事”这样应该不会再吓到他了吧?
果然有事。杨伟群马上接著问:“什么事?严不严重?”
听见他紧张的语气,美理原本慌乱的心反而安稳的著了地,顿时平静了下来。
自小失去母亲的她因为不想让父亲担心,所以一直表现得独立坚强,然而,她的本质里依旧有著女性柔软娇弱的成分,因此在感受到杨伟群的关怀时,内心有著难以言喻的感动。
“也没什么啦,我爸不小心撞破了头,流好多血”说著,又不禁问自己为何要把这些事告诉他,她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心吗?
正想着,她听到杨伟群仿佛说了句“我现在过去”之类的话。“欵”刚要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竟挂掉了电话!
“这人在搞什么?”她莫名其妙的瞪著电话,忽然,一阵紧急煞车声在门外响起。
是哪个冒失鬼呀?开车横冲直撞的,美理睁著一只眼睛往门外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的冲进店里。
“你爸没事吧?”
杨伟群?!美理不可置信的瞄著眼前的人,嘴巴惊讶的微张。
他刚才不是在和自己讲电话吗?怎么几秒钟不到他就出现在眼前?他是超人喔?
“你的眼睛怎么了?”发现她紧闭著一只眼睛,杨伟群不禁感到疑惑。
“我不小心掉了一边的隐形眼镜,不这样我看不见东西。”美理先解释自己怪异的表情,心里还是纳闷著他是如何能在几分钟之内赶到。
“你爸呢?”
“就在你打电话前一秒钟上了计程车,自己去医院了。”
唉呀!要是他早几秒钟打电话来或早两分钟到,他就可以帮她送老爸到医院去了
咦?她为什么要这样寄望他呀?他和她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对了,说到两人的关系,她还不知道他突然冒出来是为了哪桩呢。
“你有什么事?”
让她这一问,杨伟群头脑忽然清楚了许多。
对呀,他飞也似、不要命的像救火队一般赶来是怎样?
这话得往前说
话说他把她送回洗衣店后,就应该开车回家,上床睡觉,好为明天养足精神。但,他却没有按照正常的行为模式进行。
他心神不定又茫茫然的在洗衣店附近兜著圈子,一圈又一圈,因为他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他理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最后,他终于发现这个乱子是起自于谢美理,所以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想请她帮忙厘清自己的混乱。
结果,一听到她有事,他就想也没想奋不顾身的跑来。
“你不是说店里出了事,所以我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听起来合情合理。
谢美理微微一愣
为什么他一听到店里有事就赶来帮忙?难道他真的如此侠义心肠、热心公益,没事就随时准备好等著别人求救?
“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美理随口问著,好给些时间让自己把事情想得更透彻些。
“我”杨伟群忽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呃,我送你回来之后,一直在这附近兜圈子”
美理哑然。“为什么?”
为什么?该怎么说呢?要告诉她自己为她心烦意乱了一个晚上吗?
嗯,不太妥当!想他堂堂杨伟群耶,何曾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常过?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让她知道,丢了自己的面子。
“因为没事啊。”他说谎。“太早回家会睡不著,所以我就随便兜一兜,后来因为无聊,所以打电话给你,就这么凑巧听到你的声音不太对劲”
是吗?谢美理用一只眼睛怀疑的看他。
厚~~这样看人还真是辛苦呢!
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美理也不拆穿他,因为现在不是适合和他谈天说地的时间。天知道她紧闭著一只眼,长时间下来,脸都快要抽筋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取下另一只隐形眼镜,好让眼睛和脸都好好休息一下,免得在看不见的同时又遭受颜面神经受损的双重打击。
“现在你也看到了,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可以回去了。”
呃,看起来的确是没什么事啦,除了她闭著一只眼看人的怪表情外。可是
见他仍杵在原地动也不动,美理又催:“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杨伟群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想走,明明人家就已经下逐客令了。“或许我可以去帮你买一副眼镜”
以他的眼光,可以帮她挑一副很漂亮的、适合她的眼镜。
“不必了,谢谢你。”美理真的很感谢他,但,近视眼镜又不是太阳眼镜,随便买买就可以。
“那”杨伟群还是不死心,想了一想又说:“我留下来陪你好了。”
听到他再自然不过的语气,好像两人有多熟一般,美理不禁觉得好笑。
“你干么陪我?”她看起来有这么脆弱无助吗?
“你爸不在,你的眼睛又不方便,万一有客人来,我可以帮你呀!”
唔,说得也是啦。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个很细心的人她忽然有种窝心的感觉,但,紧接著心里便有个清楚的声音间:谢美理,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对呀,她今晚已经动了好几次以前从没有过的怪心念,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怎会害她开始想些有的没有的事?
这么一想,她不禁硬起心肠。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要打烊了。”
“你只有一个人,眼睛又不方便,怎么打烊?还是我帮你吧。”
厚~~这人又来了!他一定要这么自以为是吗?以为每个人都需要他的帮忙?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气自己没用,抵挡不住他的影响,她有些失控。
话一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并不是有意要对他吼,更何况他是出于一番好意
“对不起,我”她低声嗫嚅。
“没关系。发生了这么多事,你的心情一定很乱。”杨伟群一点也不介意的温柔笑着。
这样还吓不跑他?谢美理认输了。
“好吧,那你就帮我把外面的铁门拉下来好了。”如果不满足一下他的英雄主义,他今晚可能真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听到她的吩咐,杨伟群兴高采烈的马上脱下西装,帮她把铁门拉下,回到店里又兴冲冲的问:“还有什么要做的?”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满兴奋的,美理不禁莞尔他在高兴个什么劲?他真的这么希望帮她吗?
“没啦!”剩下招牌灯和电脑需要关闭,那些事她还做得来。“你可以回去了,你明天还要上班不是吗?”
如果害他太累,影响明天上班的精神,不是很不好意思?
“喔。”
听他“喔”了一声却还杵在原地,她忍不住笑着说:“你还不走?我要关门了。”
看见她的笑容,杨伟群只觉心里一股暖洋洋的,就更舍不得走了。
“你爸去哪家医院?要不要我去载他回来?”这是最后一个藉口,可以和她多相处几分钟。
“不用了,他应该会自己坐车回来,你快回去吧!”谢美理不得不走出柜台来“赶”他。
被赶到门口的杨伟群知道自己非走不可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我走了。”
感觉到他话里的失落,美理无端的心一抽,忽然有股叫住他的冲动,而她也真的做了。
“欸”
听到她的声音,杨伟群兴奋的转头。“还有什么事?”
“呃,没事了啦,只是要谢谢你的帮忙啦。”这么说起来,吃了他一顿晚餐也没跟他说声谢呢,乾脆一次谢完好了,免得欠他人情。
“还有今天的晚餐。”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语调对他说话耶!杨伟群一颗心轻飘飘的,整个人像踩在云端一般。那种感觉,是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时没有过的。
“不用客气,希望还有下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和他吃饭?不、不、不,还是别了,免得自己又乱想一通。
“再说吧!再说吧!”她敷衍的说,以免他又在这里“ㄉˊ”上半天,
“呃,好吧,如果有什么事,你再打电话给我我给你我的电话。”
美理再也忍不住笑他罗唆,指指背后的电脑。“不用了,我有你的电话。”
“喔,对喔,好吧,有事你再打给我,我走了,拜!”杨伟群潇洒的举起手,忘了美理可能看不见他的杨氏招牌手势。
目送他开车离去,美理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门,她慢慢走进屋里,脑海里却满满都是杨伟群,他的影像、他的声音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嘴角慢慢浮起笑意。
让他这么一“捣乱”她发觉自己似乎没有自己想像中坚强,以及不需要不需要”个可靠的男人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