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经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里。“祝你生日快乐！”凯德举杯向林馨祝贺。林馨苦笑。“快乐？有什么好快乐的，我又老了一岁了。”

    只有在凯德面前，她才会毫无顾忌地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别这么说，年龄算什么，我大你三岁，还不是愈活愈快乐。听我说，好好享受人生，你会发现生命中有许多有趣的事。”

    “你当然这么说，你是男人，男人是愈老愈值钱，而女人则正好相反！”林馨嘲讽道。

    是的，她感觉空虚而沮丧，岁月不断流逝，而她却从未体验过生命中某些重要的部分。她二十八岁了；还是个处女，除了工作，她不知道什么叫恋爱，什么叫激情。除了对凯杰那种永远无法满足的痴恋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她知道，自己正在枯竭、老去。

    看到林馨眼底一闪而逝的痛苦，凯德敏感地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里了，你需要一个男人来爱你。”他突然正色地说道。

    林馨闻言，差点将目中的食物喷出。“拜托！”她猛咳着“你把我当成欲求不满的女人了？”

    “是有点。”他竟然点头。

    “你”林馨狠狠地瞪了凯德一眼。

    “听我说，要不你就大胆地去追求凯杰，要不就干脆放弃，何必将青春浪费在那种毫无意义又不可能的感情上。”他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林馨狼狈地低下头，他的话正中她的要害。

    “林馨，别再折磨自己了。给这城市里的男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可以试着和别的男人交往看看！这样吧，我不介意当你实验的对象。”

    他的态度很诚恳，讲的话却十足混帐。

    “谢了！”林馨嘲弄地扬扬唇角。“我可不想被曼琳打死。”

    凯德尴尬地笑了笑。

    没错，凯德改不了花心本色。可是他心里在乎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青梅竹马的宋曼琳。偏偏她是个善炉的悍妇，二人为此争争吵吵也不知几次了，不过每次都是凯德先投降。

    “该回去上班了。”林馨看了看手表，对凯德绽放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下午三点，她订了咖啡冰沙和蛋糕分送给所有办公室的同仁，就谢他们送给她的礼物。她出手一向大方，这也是她受欢迎的原因之一。而她则不在意多花钱，只要大家高兴就好了。

    一整个下午，林馨都在整理那份度假村的计划书。凯杰不在，她才不会老是让他临时的指示打搅。

    坐在电脑萤幕前，手指飞快地翻着，但她却无法挥去中午凯德那番话，对她所造成的影响。也许他说得对，她真地该找个男人，好过孤独的终老一生。她知道财务部的方副理一直对她有兴趣，还有经济衷漂的张社长，他不只一次约她吃饭了，也许她真该给他们机会。

    吃个饭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她会对他们产生兴趣，也许她会接受他们其中一个，谁知道呢？搞不好她可以嫁给他们其中一人。

    她在脑中描绘着和一个男人共度生活的画面，但是看到得净是凯杰的模样。她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阵难耐的苦涩涌上喉间。她不想要任何男人，她只要他，一直以来只想要他。而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痴心妄想。

    下午五点，办公室里的职员开始纷纷下班离去。

    “stella，要不要和我们去pub狂欢一下？今天你生日，我们请客！”秘书室的女孩们站在林馨办公室门口，热情地邀请她。

    林馨自萤幕后探出头来，对她们一笑。“谢谢，不用了，我还有份计划书没赶完。”她平常不会拒绝这种邀约的，可是今天，她实在没有心情。

    “喔！是不是约了男朋友啊？”秘书peggy戏谑地向林馨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馨桌上那一大束红玫瑰凯德送的那束。

    “是啦！你们要去当电灯泡吗？”林馨苦笑，知道这时候承认比一大堆的解释要有用多了。

    “那种缺德事我们才不干呢！”女孩们笑闹着，吱吱喳喳地离去。

    终于，那群小麻雀都走了，整层楼已经寂静无声。林馨坐回电脑前，继续工作。

    六点，一串清脆尖锐的高跟鞋声响，从电梯直往林馨的办公室而来。

    林馨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逃不掉。只是，她实在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再去应付那个女人了。

    “凯杰呢？”琳达一到兴师问罪的姿态，质问着林馨。

    林馨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那浓装艳裹的脸上，所展露的狰狞怒容。

    “总裁不在。”话一说完，她不理琳达，又重新将目光调回她的工作上。

    “不在？怎么会不在？我明明和他约好的！”

    琳达尖锐的嗓音让林馨一阵耳鸣。

    “说！是不是你没告诉他？我明明跟他约好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琳达愤怒地瞪着林馨。

    “我告诉他了，可是他不想见你。你还不懂吗？他在躲你。”林对双臂抱胸，直视着琳达的怒容。她累了，没有力气再帮那个男人哄他的女人。

    此外，她也感到愤怒，为那女人的愚蠢而愤怒！这个女儿怎会盲目到看不清楚，男人的心早就不在她的身上了？这样的痴缠，除了让自己的尊严扫地，还能得到什么？

    “胡说！”琳达尖叫“你好大的胆子，敢挑拨我和凯杰的感情。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你懂什么？信不信我叫凯杰把你fire掉！”她锐利的红色指甲气愤地掐进林馨的手臂。

    “够了！”琳达的歇斯底里终于让林馨爆发了！“好啊！去啊！叫凯杰把我fire，我不在乎！”林馨甩开琳达的手，朝她大吼。琳达惊恐万分地看着林馨狂怒的模样，她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林馨，竟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她骇然地退了一步；脑中急速运转。

    懊死！她怎么能一时失控惹火了林馨，她可是凯杰的左右手。要是让凯杰知道她为难林馨，或她在她面前加油添醋，让他误以为她是泼辣无理的女人，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琳达的语调倏地软了下来。“stella，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抓痛你的。我只是急疯了，才会口不择言。”琳达诞着脸拉拢林馨。

    林馨脸上的表情阴暗不定。她不是不知道琳达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老实说，她懊恼的是自己怎会失去了一向自傲的自制力。

    琳达说得没错，她只是个小小的助理，有什么权利介入凯杰的私人感情。

    她不配。

    “算了，我也有错。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林馨疲惫地闭上眼睛。她觉得悲哀，为琳达，更为自己。

    “不！别那么说！”琳达连忙挥手。“这样吧！我先走了，如果凯杰回来，麻烦你告诉他我来过。”

    琳达前倨后恭的态度令她厌恶，但林馨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她点点头。至少她要走了，不会在这烦她了。

    琳达离去后，一室的清冷孤寂像浓雾般笼罩住她。

    她想到了凯杰、想到她孤独的一生、想到那绝望的感情。这些年她付出的青春、心血

    林馨再也忍不住地低头痛哭起来。

    麦凯杰将黑色的bmw驶进停车场，停好车后，他按下电梯，并将沉重的公事包放在一旁，一边揉揉紧绷的太阳穴。

    今天真是够他受的了，跑遍了北海岸几个预定建地，再加上徐老头又在一分啰唆，令他几乎快要捉狂，偏偏他又不想太早回办公室。因为他怕碰上那个黏人的琳达，其实他根本不怕她，他只是觉得女人很烦。

    当初，他怎么会和那种心机重重又爱慕虚荣的女人扯上关系？

    他不禁苦笑。他其实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借此来报复亚君背叛他所带来的痛苦。

    麦凯杰摇摇头，决定将这些阴影推到一旁，他已经告诉过自己别再想那个女人，不让她再来扰乱他的平静。

    对现在的他而言，只有麦氏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眼腕表。八点三十分，还早，他还有时间整理一下今天所谈的事，顺便把各个建地的比较报表列出，当然他得查看一下他的留言和明天的行程。

    如果他的预料没措，林馨一定早就将那些留言和行程，井然有序的放在他桌上，依照轻重缓急的顺序排列。

    他无法想像没有林馨的生活，会陷入怎样的混乱当中。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就是有办法知道他要什么，甚至比他还了解他自己。很多时候，她几乎是在他想到之前，就已为他准备好一切。

    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助手，他根本不能没有她，希望她已经帮他打发掉琳达了。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释然地呼了口气。很好，没有女人在他的办公室里。秘书室是一片黑暗，只有林馨的办公室还有灯光亮着。

    麦凯杰的唇畔浮现一抹释然的笑容。那亮光就像一座温暖的灯塔，时时指引着他这个疲惫的旅人，找到休憩处。

    他走向她的办公室，但没有看见林馨的身影。闪动的电脑萤幕表示她尚未离开，可是她人呢？

    桌上那束艳红的玫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瞪着它们，不知怎地他觉得碍眼得很。是追求者送得吗？这不奇怪啊！林馨美丽、聪明、优雅又善解人意，她有追求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他抿了抿唇，接着看到摆放在桌上的精美生日卡，脸上的线条瞬间软化了下来。

    是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记得昨天同事们还拿那张生日卡要他签名。他应该向她说声生日快乐的，可是今早他根本累得没有机会想起这件事。

    他用手耙了耙稍微凌乱的头发。以往这些事都是林馨替他处理的，她总是细心地提醒他，朋友、家人甚至是合作伙伴的生日，还事先准备好适当的生日礼物。因此，她比他更了解他所有的家人、朋友。

    她把他宠坏了，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林馨当然不可能提醒他，她的生日，可是以她的工作表现，她绝对值得一份特别的礼物。

    幸亏她还没有离开公司，他还有机会。

    麦凯杰突然变得急切，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猜想林馨可能会在里面。他站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却没有如预期中见到她的人影，顿时他感到失望不已。忽地，一个微弱的声响自隔壁的休息室传来。

    他皱起眉头，那声音听起来像是哭声？

    不可能吧？他放下沉重的手提箱，急忙往休息室走去。凯杰停在浴室的门口，看到了她一一林馨正背对着他站在洗手台前。

    “林馨？”他试探地开口。

    林馨惊愕地回头，在看到他时睁大了双眼。

    “你你回来了。”她胡乱拭去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有意私自使用你的浴室，我只是想洗个脸我”

    那是谎言。林馨是因为渴望感受他的存在，才忍不住走进他的房间，却在看见这些属于他的男性物品时，不禁感伤地落泪。

    她尴尬地别开视线，对于让他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而慌乱不已。

    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为她闯入他休息窒的鲁莽行为而感到生气？他会不会因此而将她辞退。

    “对不起，我出去了。”她匆匆走过他身边，只想马上逃离他，找个地方躲起来。

    “等等”凯杰大手一伸，拉住她的手。“林馨，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关心地问道，深邃的眼眸透着担忧。

    “我没事，我我要下班了，让我走！”她狼狈地别开眼睛，躲开他充满关怀的视线。

    “林馨”他的眉皱得更紧了。“到底怎么了？”他的语气严肃而不容他人拒绝。

    她抬起眼，看着他溢满关怀和同情的眸子，不争气的眼泪竟又掉了出来。顿时，她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出去。

    林馨虚脱地靠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懊恼地闭上眼睛。

    天啊！他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回来？她竟然在地面前表现得像个白痴。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凯杰站在二人相连的办公室门口，看着林馨的背影，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

    他不敢打搅她，事实上，他的心情很乱。当他看见一向冷静、精明的助理流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让他有些惊惶失措。

    许久之后，林馨转过身来。她脸色苍白，神情却已恢复平静。

    “对不起，我想我有点情绪失控了。”她勉强挤出一抹苦笑。

    “你还好吗？”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反而令他更为担心。

    “没什么。”

    “过生日的人应该开开心心的，不该一个人独自哭泣。”他皱着眉，关心地安慰道。

    她讶异地看着他，他记得她的生日？她不禁感到一丝喜悦。

    “我很傻是不是？只是老了一岁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为此而哭了。”她嘲弄自己，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因为她恨不得此时能有地洞可以钻！

    “你知道吗？你不应该自己单独过生日的。走，我请你去吃饭。”

    “不，不用了！”她连忙摇头。

    “为什么？我刚刚还在伤脑筋该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呢！你该不会残忍地拒绝我，让我背上一个对属下苛刻的罪名吧？”

    他的理由令人无可挑剔，更糟的是，他已经不容拒绝地将她的电脑关掉，把皮包塞进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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