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房里来了个不苟言笑的马夫,这对早已习惯所有人得对她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璃若来说,不啻是个最具有挑战性的事。
她欣赏像条硬汉般的他,却也更加坚定要降服他、让他臣服在她脚下的决心。
只是交手几回合下来,她都大意败在敌人的阵前,向来不服输的璃若,经过一夜的谋画,今早一心怀着势必败敌的决心,她再度踏上了敌人的领土,还带来两名宫女壮胆。
然而乍见那张冷凝的脸孔,璃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盯向他结实饱满的胸膛,脑子里不禁又浮现出泛着汗水的古铜色肌肤的画面--
去、去!她是在想甚么?
眼看已惨败了三回合,眼前可不容许她再败下阵来。
尤其是才一进御马房,就见沭衡还从容的席地而坐,更让她有说不出的恼。
“我说你呀!既然我皇兄请你进宫,你就算一窍不通也得勤奋点,进宫十几天了,也不见你瞧出个甚么端倪来,还端坐在这像个菩萨呢,真是!”璃若毫不客气,劈头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回公主,沭衡进宫多日并非一无所获,我已查出神驹致病之因。”
“甚么?”璃若宛如挨了一拳似的表情。“神驹它--它生的是甚么病?”她目光闪烁,忐忑不安的问道。
“这神驹并非染了怪病,而是吃了引泻之物,因而才会终日精神萎靡不振。”
他的话,委实叫璃若大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他是个甚么也不懂的粗人,没想到才短短数日,竟然就被他给看出了端倪。
“哈,笑话!你不过是一名侍卫,怕是只懂得舞刀弄枪,又如何能知道马是吃了引泻物?”璃若一脸不敢苟同的嘲讽道。
“沭衡自知才识浅薄,但对医术还略有涉猎,虽然不致断病如神,但起码该八九不离十。”
“是--是吗?”璃若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太小看这名侍卫了,没想到他看似沉默寡言,然而实则却深不可测。
“另外,卑职还有一事不解。”
“甚么事?”璃若心惊胆跳的瞅着他。
“卑职敢问公主,既然皇上十分珍爱的神驹患病,何以多日来皆不见皇上圣驾前来探望?”
“这”璃若顿时语塞,旋即在脑子里寻找说辞。
“我、我皇兄他国事繁忙,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天天往御马房跑,所以为了体恤我皇兄,本公主才勉强每天来这替他探望神驹的,懂不懂?”她理直气壮的说道。
“是吗?”沭衡似笑非笑的微微勾起唇。
璃若忐忑不安的斜睨着他,越觉得他那抹笑里似乎隐含着甚么涵义。
他知道了甚么?
为何在他那双幽深如潭的眸中,她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只消一眼,他就脑弃见她心眼里盘算的所有把戏?!
“你--你这么笑是甚么意思?”璃若既心虚又不满的质问道。
闻言,一手轻抚着神驹的沭衡缓缓回过头来,只是挑了挑眉,一句话也没有说,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却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知道了!
兀的,璃若的心漏跳了一拍,她不安的吞了下唾沫,盯着他那张冷凝的脸孔,不禁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他甚么时候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然而随即她说服了自己--她怕甚么?!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她可是堂堂的公主啊!天底下没有她不能做,也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一思及此,登时她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倨傲的昂起下巴道:
“我不管你想甚么或是知道了甚么?横竖你已进到我宫里来了,我要你做甚么,你就得做甚么,你别忘了,如今你只是宫里一名小小的马夫!”
“沭衡从不敢忘记自己的身分,但是,敢问公主,我又该想甚么或是知道了甚么?”他深沉的目光笔直投向她。
“你想太多了,甚么事也没有,本公主不过是随便说说!”
“那就好!”顿了下,沭衡轻描淡写的再度开口道:“对了,前些日子的夜里,有一名黑衣女子闯进我房里,我从她身上拿到这个,不知道公主认不认得?”
她不以为意的一抬头,赫然发现她那只已经失踪几天,不知掉哪儿去的锦囊,竟然就挂在他的指间,晃啊晃的!
“那是--”她的锦囊啊!她跋扈的俏脸马上就白了一大半。
可恶的沭衡!
不但吃了她的豆腐,竟然还偷她的东西!
她又急又气,但为了撇清关系,她终于还是自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不认得!”
“可上面好像还绣着公主的名字。”
“这--”她原本死白的脸,一下又涨红起来。“喔!我想起来了!这锦囊很久以前就不见了,怎么会被你给捡到呢?”她忙挤出一抹虚伪的笑。
她一直以为是掉了,没想到竟会落到他的手上。
“公主的锦囊里应该没放了甚么重要的东西吧?”
“没有、没有!”
“那就好!依卑职猜想这锦囊里的东西也绝不可能是公主的。”
“那是甚么?”璃若心惊胆跳的问道。
他不会正巧也认得出来那是甚么东西吧?
“巴豆!”
“巴豆?”璃若心惊不已,却仍强自佯装出一脸胡涂。“甚么是巴豆?”
“巴豆是一种强力的泻剂,我甚至怀疑神驹或许就是吃了它才致病的。”
“是吗?究竟是谁竟然给神驹吃了这种东西,真是歹毒喔!”璃若涎着笑打哈哈道。
“但愿我知道!”
留下高深莫测的一瞥后,沭衡便转头走出了御马房,留下仍处于震惊中的璃若。
不知怎么的,虽然沭衡甚么也没说,但她却隐约感觉,他甚么都知道,只是没有点破。
这一刻,璃若终于发现了个直至现在才领悟的事实
沭衡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
*******
纸终究包不住火!
璃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在一个月后的清晨,皇上突然出现在御马房后,露出了破绽。
一大清早,听见守门的宫女来报,尚在睡梦中的她还来不及打扮,便火速冲到了御马房,连衣裳都穿得乱七八糟。
“皇兄,你不能进去!”一身凌乱的璃若在门外极力的阻挡着。
“胡闹!这是朕的御马房,为何朕不能进去?”被挡在门外的皇上不满的瞪着她道。
“这--哎呀!反正你不能进去就是了。”
“你这丫头,简直越来越不象话,朕这阵子为了忙国事,已有好一阵子没有来探望我的爱驹,说甚么今天我都非要进去不可!”
皇上不由分说便一把推开她,径自走进御马房去。
“,皇兄--”璃若眼见事情已无可挽回,不禁挫败的用小手捂住脸,暗呼糟糕。
唉,这下完蛋了!
神驹可是皇兄的宝贝,要这下子他见御马房来了个陌生人,皇兄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丙不其然,皇上才刚一步入马房内,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对着他视若珍宝的神驹又摸又看,不禁震怒的吼了起来。
“你是谁?竟然敢妄自闯进朕的御马房,你可是不要命了?!”
“卑职叩见皇上,卑职乃是宁大人身边的随身侍卫-沭衡!”
“喔,你是宁顤的侍卫?既然是侍卫,你不去保护你家主子,跑到朕的御马房来作甚么?”一听到宁顤,皇上的怒焰总算消了点。
“启禀皇上,一旬月前,卑职接获皇上传来的圣旨,说是要卑职即刻入宫医治身染怪病的神驹,因而才会在此。”
“荒唐!我这匹神驹可是价值连城,我怎会请一个侍卫来医马,再说,朕压根没有下过甚么旨,你又如何能遵旨而来?”
“卑职斗胆,尚请皇上恕罪,但卑职确实接获圣旨,不信皇上请过目!”沭衡自怀中掏出那封始终保存的圣旨。
皇上半信半疑的瞥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接过圣旨,然而一打开圣旨,眉头却随着越往下看而纠得越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抖着手,又急又怒的吼道。
他不敢相信在这禁卫森严的宫里,竟然有人能够如此轻易的盗用他的玉玺,甚至将他的笔迹模仿得维妙维肖,几可乱真,除非
仿佛心有灵犀,沭衡与皇上不约而同对望一眼,而后四道怀疑的眸光,笔直射向一旁满脸无辜的璃若。
“你--你们干嘛这样看我?我甚么都不知道,我要走了--”璃若眼见情况不对,撩起裙,一步步的往后退,一转身就欲逃走。
“给朕站住!”
“皇皇兄!”璃若缓缓转过头,涎着脸陪笑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皇兄?!你简直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欺君大罪啊?!”皇上瞪着她。
“不过是一张圣旨,有甚么大不了的,皇兄何必这么大惊小敝?”璃若嘟着小嘴,不以为然的辩道。
“你--”正气得说不出话来之际,皇上蓦然瞥见马蹄边掉落的一颗豆粒,他狐疑的俯身拾起一看,登时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杀人似的。
“这是--巴豆?”
“嗯--这--这--”璃若心虚的表情泄露了真相。
“可恶,看我这回饶不饶得了你?!”
清朗无比的清晨,皇上震天价响的怒吼声,却笔直直穿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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