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噬肝肠的恨,像一尾贪吃的毒虫,瞬间吞没她大半的理智;超越愤恨的委屈和伤痛,在体内狂涌,将伤心的泪水推挤出眼眶。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路径,只能漫无目的地乱走。
此刻她的心,是积聚着怨恨、愤怒的沼泽,无法容下一丝理智做聪明的判断。事实上,脑袋里是一片空茫,除了逃离那令她心碎的一幕外,她无法想到其它。
“梦依”那充满心疼、怜惜的呼唤,让她想逃得更远。她怎能面对天香?若不是天香怂恿她到琴歌坊,她就不会看到那残酷的一幕。
她恨天香!恨所有跟朱麒有关的人。
他为什么要在答应她之后,又这么狠心无情的伤害她?他怎么可以?!
悲痛的泪水涌得更厉害了,为了痹篇人群,并摆脱身后的天香,梦依尽量拣僻静的路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模糊的泪影里,出现一座没有灯光的小院,她想也不想地走了进去,推开结满蜘蛛网的门扉,脚步一个踉跄,跌进屋里。
她忍痛爬起身来,关上门,背倚在门上,嘤嘤哭泣起来。
爱情是一柄痛苦的小刀,时时刻刻刮着情人们易鹜易喜的心。尽管她已经小心翼翼地游开利刃的那面,却没想到在她最放心的时候,冷不防地被利刃穿心。
明知道他花心,为什么还要强求他专情?
她能要求一只蜜蜂仅采一朵花吗?这分明违反了它的天性,就算它口头上答应,终究是要反悔的。
可是他说他是专情的园丁,园子里只养她这朵娇贵的苗花,会一心一意爱护着她,不会去招惹外头争奇斗艳的野花。她是那么相信他,换来的却是椎心刺骨的背叛。
他怎能这样骗她?
如果,他坚持他是贪花好色的蜂蝶,或许她的沉沦便不会这么深,要不然也会有心理准备,像明知烛火危险的飞蛾,投进炽热的火焰里自焚。可是他却表现出一副专情的模样,让她以为他是真心的,以柔情织成蚕茧,将她一层一层的捆住。
他好残忍。
梦依彷佛又看见柳莺莺倚在他怀里的那幕,嫉妒的火焰瞬间焚烧着她片片破碎的心。不!
明知道嫉妒不过是多余,事实上,一个教养良好的闺秀,根本不该有这种情绪,这明显犯了七出之条。她忍不住冒出冷汗来。
好妻子,应该纵容夫婿三妻四妾;好妻子,该对夫婿的寻花问柳不闻不问。可她一点也不想当这种好妻子啊!
她只想跟他晨昏相依,时时刻刻占住他的思绪。她要他以不曾对另一个女人生出的柔情珍爱她、疼惜她,而她也将回报以全心的真情,只为他展现她的美丽。
呜呜呜这个想法显示出她母亲多年来对她的教养全失败了。但这不能怪她,只怪贺家的男人,不管有多花心,成婚后都只对妻子一人专情,即使有不得已的应酬,也谨守风流而不下流的原则,从未对烟花女子动过心。
她以为丈夫便该是这样,谁哓得贺家男人的情况只是例外。她不该以这种标准要求朱麒的。
可是为什么心里仍这么难过?四分五裂的心,选择的并不是重新聚合,而是宁愿烧成灰烬,也不愿妥协。
梦依用拳堵住嘴,阻止另一声的啜泣逸出。
此次的心碎,带给她的是比行云的拒绝更深的打击。为什么会这样?她对行云的感情,是打懂人事之时就酝酿;而对朱麒,却是这几个月内的事。
短短的几个月,却比几年还要深、还要痴,怎么会这样?
不论哪一点,朱麒都比不上行云,她没有理由对朱麒投注这么深的情意。她不懂,不懂!
谁来告诉她?
她用双手紧搂住自己,只觉得夜晚的凉风一波波地袭向她,而心中曾有过的情热,也随着凉风袭体而渐渐转冷。
她能一辈子忍受这样的心痛吗?咬噬肝肠的妒恨告诉她,她绝对做不到,与其长痛下去,不如现在斩断情丝。她无法坐视朱麒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总有一天,她不是杀了他,便是毁了自己。与其这样,她倒不如绝情弃爱,当个无情无恨的女人。尽管这样的代价注定她要嫁个她不爱的男人,那又如何?最起码不会再有心痛。不管战云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因为,她不爱他,对他没有任何期望。
就这样吧。
梦依暗暗下了决定,从此,她只是尊没有生命的傀儡,在命运的操纵下,随波逐流,没有欢笑,也没有悲伤,生活对她来说,只是迈向死亡的过程。这样,父亲便不会为对战家不好交代而为难,她也不会再次因朱麒的花心而心碎。就把两人这段爱恋,当作一次脱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牵绊。
下了这样的决定之后,梦依被爱恨情仇搅乱的脑子,逐渐清明起来,耳中清楚听见隔着一扇门的院落里,那一地被初春的夜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枯叶声,还有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梦依身体一僵,马上察觉到自己的立场有多尴尬。她擅自闯进他人的屋里,若被人发现,不当作小偷看才怪。
她左颀右盼,想在漆黑的屋内寻到一个躲避处,或是逃走的窗口,但一时之间,似乎找不到这样的地方。
脚步声已走到门口,梦依一颗心提到胸口,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为什么不进屋里?”略显低沉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此地虽然隐秘,我们却不可不防。院中没有丝毫遮蔽,若有任何人接近,我们马上可以发现。若在屋里谈话,万一有人在屋外偷听,岂非泄漏了我们此行的任务?”娇脆的声音轻声道。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梦依狐疑地想,竖起耳朵。
“绿枝,”梦依听到这名字,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这不是那夜游太湖时,和柳莺莺同行的歌女吗?正待往下想时,便听见之前的女声语带嘲弄地道:“怪不得夫人把这件任务交给你办,你果然是机灵细心。但姐姐不得不提醒你,若有敌人事先藏在屋内,你的这份心思岂不是弄巧成拙?”
绿枝显然对她的话不太高兴,只听她冷哼一声,不悦地回嘴:“多谢姐姐关心。只是这院子荒废已久,原本住的一名红歌女,因被人拋弃而上吊自杀,从此这地方一到夜深便闻鬼哭声,不再有人敢踏进一步。你没发现这里落叶满地,没人打扫,蛛网更是到处可见吗?”
梦依听到这里,不由得鸡皮疙瘩直起,打心里发出冷颤来,却听被绿枝称为姐姐的女子闷声笑了起来。
“恐怕这鬼哭声是妹妹的杰作吧?”
“这姐姐就不用管了。姐姐不如有话快说,省得担误彼此的时间。”
绿枝不客气的命令语气,使得她的同伴恼怒地哼了一声。
“别以为你得主人宠爱,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
“绿枝不敢,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你到底说不说?”她不耐烦地催促。
对方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即俐落的交代“战云已秘密到达苏州,你必须马上除掉贺梦依。”
梦依适时咬住下唇,制止嘴里的一望惊喘。她讶异地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想杀她?
“这么快?他不是还被绊在徐州,怎会这么快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除去贺梦依,这是咱们此行的唯一任务。”
“我知道,只是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妹妹这么说就不对了,是谁在主人面前一再保证,能除掉贺梦依的?”
“银袖姐,你不要讽刺我。我之前并不知道贺家的防守这么严密,金刀山庄的招牌可不是假的。我好不容易安插了人进贺家,将贺家的地形摸清楚,谁料到贺梦依竟跟着兄嫂到杭州访友,直到三天前才回来。放心好了,今晚我便去了结她的性命。”
“你这么有把握,我就放心了。”
“哼!从来没听说贺梦依会武功,难道我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也对付不了吗?”
“绿枝,别太掉以轻心。贺家虽不以武功见长,但能被武林中人列为江南四大世家之一,可见并非泛泛之辈。贺梦依再怎么不济,应该也会两下子。”
“放心,我见过贺梦依,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会武功。”
“她长得美吗?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对她又恨又惧的。”
“贺梦依虽然称不上绝色,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战大少,对这种柔弱娉婷的美人儿最是心软,难保他不会一见倾心。而主人才容不得他对贺梦依动了真情。”
“主人也真奇怪,战云怎么风流都不管,唯独不准他喜欢贺梦依。”
“银袖姐,”绿枝以过于甜腻的声音喊道。“这不是正好吗?咱们都有机会成为天马牧场的女主人啊。”
“小表,我才不像你呢。”“哼,我们是心照不宣。”绿枝咯咯咯地直笑。
梦依在心惊之余,不免一头雾水。这个想杀她的人到底是谁?是战云的爱人吗?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头痛起来。
吱吱吱的声音突地响起,梦依想起绿枝说过这里闹鬼,不由得头皮发麻,悄悄地移动脚步,不意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跳到她身上,一声尖叫自她不及掩住的口中逸出。
两道破风声一前一后自门外撞进,梦依惊骇之余,甩掉跳到身上的老鼠,打起精神,拔腿往屋内狂奔,窜到内进的寝室时,看到从破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马上一个跃身,破窗而出。
梦依脚刚落地,一道凌厉的掌风已随后跟来。她以一个鸽子翻身避过,身形略微停滞,已被身后之人追了过来。
一只欺霜赛雪的嫩白手掌抓向她,梦依略低下头,只让那女子抓走她头上的儒巾;另一道掌风顺势扫向她的腰部,梦依为了痹篇,只好跌在地上。
清朗的月光照亮她明媚动人的小脸,绿枝发出一声惊叫。
“贺梦依!”
“她是贺梦依?”银袖一个箭步沮截了梦依的退路。“没错,她就是。”绿枝严肃地审视梦依仍交错着泪痕的惊惶小脸,肯定地点着头。
“啧啧啧!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小美人,连我见了都心动哩。”银袖扬起秀眉,眼光戏谑地在梦依的脸上转一圈后,停在绿枝身上。
“绿枝妹妹,你不是说她不谙武艺吗?我瞧她的武功可不像三脚猫。”
“我也没想到。”绿枝冷着脸,眼光谨慎地监视梦依。
“是老天特别爱惜妹妹吧,否则怎会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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