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弟认识聿公子?”江南丰大奇,这人居然还是点了点头,一点惊喜都没有。反倒是韩筠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只听韩筠失声道“聿公子怎会在此处?是为了查案?”
青衫男子又点了点头,他自踏入此地一句话未说过,点了四次头,把准武林盟主诧异了个十足十“韩老弟,他是何人?”
“他是”韩筠正待说明聿修是何人,却听一个声音淡淡地道:“聿修此时一介布衣,往事不提也罢。”声音清越,正是聿修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他是韩某的救命恩人,韩某之伤正是聿兄所救。”韩筠多年老江湖,临时改口,正色道“当日聿兄即时离去,救命之恩,韩某此时谢过了。”他一礼到地,满面真挚尊敬之色。
此人居然得韩筠如此敬意?竟还是韩筠救命恩人?江南丰惊诧万分,随之微微一笑“看来白发所托,必非常人啊!江某对聿公子失礼了。”
聿修眉头一蹙,他本来没有好耐性,这些人敬来敬去,到现在一字未提案件如何“江庄主,宋家庄义庄杀人一事究竟如何?”他冷冷地问。
江南丰一怔,此人端肃冷锐非常,一问仿佛整个堂内的气氛都肃然下来,让人不得不答“宋家庄义庄本是死者棺木停放之所,十日之前宋家老爷尸体失踪,随后宋家五口被人用绳索勒死,尸体一一出现在义庄。众人传说是宋家闹鬼,死者杀人,这自然是无稽之谈,但”他说了一半,聿修淡淡地道:“聿某要往宋家义庄一行,传言易误,不利判断。”
“一切案件巨细都在此处。”江南丰取出宋家庄的飞鸽传书。
聿修接过“追凶查案,不临现场便是纸上谈兵;不求旁证,一人之言便是道听途说。”他淡淡地道,不给江南丰一点面子,掉头而去。
“聿”江南丰愕然。
数日之后,宋家命案真相大白。
聿修说:“确是死者杀人。”案情甚是离奇,宋家六人皆悉未死,死的是庄内替身。至于为何宋家全家要制造如此离奇的命案,却是因为多年仇家找上门来,宋家为求活命,居然想出这么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自己杀死自己,装神弄鬼。既让仇家以为仇人已死,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宋家。
此案一破,聿修在江湖中名声远播。好奇之人问他何以知道宋家六人未死?他回答:“宋家老爷棺内有较新血迹,死人不会流血,夫人子女把活人送人棺材,定有所谋。”宋家老爷万没想过被棺材钉划破所流的一滴鲜血,却成了揭穿真相的疑点。亦有人问怎知不是宋家五人联合害死老爷,而被冤魂索命?聿修淡淡一笑说“若是联手害死,为何不钉棺材?”就此“为何不钉棺材”就传成江湖一句笑话。的确那宋家六人只在“老爷”的棺材上钉了四枚半截的棺材钉。此事开局甚是惊悚,但结局颇为可笑。只要有人不为鬼怪的传言所迷,其实并不难查明真相。“为何不钉棺材”便成了嘲笑人做恶事掩饰不到家的笑话。
但在聿修而言,有名也好、无名也好,宋家如何、他的仇家如何,甚至别人对他如何好奇敬佩,他都充耳不闻。
他本非江湖中人,更不欲理江湖中事,既已脱下官袍,惟一挂念在乎之事,只有那开封百桃堂楼头的倦然女子。
他有一句话要对她说,离开她将近一月,路上风尘漂泊,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是事事当真不懂洒脱的男子,所以要说的这句话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已为此考虑过许久了。
***
施试眉对着铜镜画眉,长眉淡扫之后看起来特别婉约。她叹了口气,以罗帕沾湿了酒正想抹去,突然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她睁大眼睛看镜里,终于盈盈一笑“回来了?夜闯人家闺房,你不怕又被我下了迷葯迷昏,然后被我解了衣扣?”她玩笑道“画眉只为邀君悦,你既然来了,我也就不必抹去了。”
握住她的手的人自然是风尘仆仆回来的聿修,他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施试眉,突然说:“今夜我不怕你解我衣扣。”
这傻瓜还是什么都当真。施试眉嫣然一笑“怎么?出去了一趟变风流了?聿大圣人终于懂得”
“嫁给我吧。”聿修不听她信口漫谈,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
“什么?”施试眉愕然,她一辈子没想过有人会对她这样说。
她是青楼女子,这一生都是,无论她如何自负如何清高,她也脱不去这世间给予的烙印。从没想过有一日能嫁人,自从踏人青楼的那一日她便知她今生无此福分,可是他说了什么?“我只求你一年陪我喝几次酒”她轻笑,轻笑如梦“没有要你娶我。”
“你嫌弃我是残废之人?”聿修冷冷地问。
“当然不!”施试眉一震“你当眉娘是什么人?”
“你是这世间惟一敢解我衣扣的女人。”他明知她会这样反问,所以他淡淡地答。
她忍不住又笑了“你你要我以身相许,赔你的清白吗?”
“嫁给我吧。”他没答她荒谬的问题,仍那么认真地说。
“我若说不嫁呢?”施试眉巧笑倩兮,盈盈地看着他不懂调情的眼睛。
“我等到你答应。”
“那你等一辈子好了。”施试眉笑吟吟地看他,逗他真是件开心的事。
聿修脸现坚毅之色,淡淡地道:“好。”
“娶我好不好?”她眨眨眼带笑问他,悄悄依偎在他怀里。
聿修一怔,她在逗他,但他在未反应过来之前已然点了点头。
居然连应一声也没有?施试眉笑着已然拥紧他整个人,这个笨拙的僵尸木偶啊!她这一世的风流婉转都葬送在他身上了,最解风情的女人遇上了这不解风情的笨蛋“你说你今夜不怕我解你衣扣?”她嫣然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已经解开了他三个衣扣。
聿修微微一震,满脸红晕,他仍是不习惯地拦住施试眉的手“我”
“你是一个千年不遇万年难得的大傻瓜。”她不再逗他,亲了亲他的面颊,这冤家可能要她嫁与他几年才肯让她多碰一根手指,她是否真该在洞房之前给他立个贞节牌坊?这主意如果告诉圣香,他必然是要叫好的。
聿修自然不知怀里的俏佳人打的什么主意,微微一顿,他拥着施试眉,平生第一次对着她的唇,极笨地吻了下去。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