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魅影

    那时候，我刚刚参加工作，在城里培训几个月后，就到小镇的营业所去报到。

    营业所第一眼就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它的那幢房子和院落。房子是一幢泥灰粉墙的两层小楼，黑色的屋瓦，灰苍苍的墙面刻满岁月的印痕，似乎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院子是两进的，前院种着几棵上了岁数的枝繁叶茂的高大的泡桐树，它们庞大的叶盖，使得树下面的小小的院子的地上，在四月的阳光下也落满阴森森的感觉。隔开前后院的是一带低矮的平房，乌蒙蒙的，像辨不清眉目的鬼魅。后院原先是菜园，现在只剩下一片有半人深乱草灌木的地方，周围栽了一圈不死不活的白杨树，菜园的尽头是几间好像已经荒废许久的库房，其中有两间耷拉着摇摇欲坠的门扇，从满是蛛网尘土的破落窗口望去，黑黝黝的就像魔鬼张开的巨口，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上班没几天，我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每天早上，都会有同事端着痰盂夜壶之类的东西忙着上厕所。这确实很奇怪，其实厕所就在单位院内那一带平房的里侧，即使要起夜，也很方便的，老年的同志还可以说是腿脚不灵便好理解，但年轻人又有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的呢？

    针对我的疑问，有同事悄悄告诉我，院子里闹鬼。那时我还很年轻，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来胆大，二来从来不信这些，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说，鬼有什么好怕的，王定伯还捉鬼卖过钱呢，我也捉个鬼来玩玩。

    告诉我这事的同事也是个年轻人，也算胆大的，见我如此豪气，也激起了年轻人的骄傲情绪来了，说，好！你敢捉鬼，我就敢陪你。

    说干就干，当夜我就和同事小王各人搬了把藤椅端坐在二楼的走廊上。这里正好俯瞰着泡桐树下洒满斑斑点点月光的院落，应该说是可以对前院里的情况一览无遗。

    为了在等待的过程中不至于太寂寞，我和小王到附近的饭馆里要了两个卤菜，拿了几瓶啤酒，一边闲谈，一边吃喝。这样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月亮开始偏西了，坐在我对面的小王也开始打呼噜，睡着了。

    我也困倦的不行，眼睛皮开始上下打架，有点睁不开了，但仍然强撑着，不肯睡熟。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奇怪的声音将朦朦胧胧中的我惊醒。

    我仔细倾听，声音就来自不远处的木楼梯，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很清晰，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蹑手蹑脚在上楼的脚步声。我一阵兴奋，全身的毛根子都直竖起来，瞌睡完全吓跑了。

    我轻轻推了推小王，小王睁开眼看了看我，嘀咕了几句什么头一歪又睡着了，我一急，不觉就大吼一声，鬼来了！

    这一下小王被彻底惊醒，惊慌失措的四处张望，用明显吓坏了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在，在，在哪里？他的狼狈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

    这样闹腾了一阵，再去听时，居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和小王打亮手电跑到楼梯口，上上下下的搜寻了一阵，还是一无所获。弄得小王反倒笑我胆小如鼠，神经过敏。

    我气得要死，却没法辨别，只好忍气吞声，让他奚落了半天。这天的后半夜，一直平平静静，无事发生。

    第二天傍晚，我们早早洗漱了，趁同事们不注意，在院子了挑了根泡桐树爬了上去。我们挑选了两根临近的枝桠各坐一根，开始了静静的守候。

    这一天，月白风清。上半夜，营业所附近的一个歌厅里不断传来人的喧哗声，有时好听有时又糟糕透顶的音乐声和歌声。偶尔还有夜鸟归巢的动静，和什么动物思春的长嚎。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这使我不觉又放松了警惕，半夜时分，干脆背靠泡桐树有些碍背的粗糙树干，酣酣畅畅地大睡起来。

    我梦见我在海滩上，沐浴着炽烈的阳光，迎着熏人的清风，在柔软温暖的沙滩上奔跑，追赶前面清澈透明的浅碧如和田美玉的，奔涌呼啸的海浪。

    一声惨叫惊醒了我的美梦，我张煌四顾，周围风声曼妙，月色溶溶，我不由怀疑那声惨叫其实来自于自己刚才的梦中。我长吁了一口气，把头仰在树干上，准备继续刚才的梦境。

    一阵奇异的声响让我又睁开了眼睛，那是什么东西在粗糙的树皮上摩砂的声音。我朝旁边一看，一只青筋突起的、苍白如雪的多毛大手正猛的朝我身上抓来。我一惊，来不及细想，迎着那只巨手猛烈的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这一下的惨叫声我听得清清楚楚，它就来自我身旁的枝桠。我这时才恍惚想起我正在进行的事业，和我身边的同志。我有点慌乱，不知所措的大声问道，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停顿了几秒钟，旁边终于爆发了小王的咆哮，混蛋，你搞什么！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呜咽。

    那一夜的后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许久以后，我才从小王的叙述中知道一些支离破脆的片段。小王说，他只隐约记得，自己是在睡梦中被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惊醒，还没来得及叫醒我，就遭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结果是小王头部受了点伤，不得不编了个理由找营业所领导请假休息作罢。于是这一次的冒险行动也就只好宣告无疾而终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和另一位同事小罗下乡收贷，因为有事耽搁了，回所的时候已经很晚，同事们早就就寝，小院里漆黑一片，十分寂静。小罗虽然也是个年轻人，但胆量明显不如小王大，他拉紧我的手，悄悄对我说，太晚了，我们直接上楼睡去算了。

    我虽然在上次的行动中略微受了点惊，但远还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于是笑了笑说，没事，怕什么，有我呢。忙了一天，流了一身汗，我们还是先到厨房，打点水洗漱洗漱，不然太不舒服了。小罗虽然还有点犹豫，但一想不洗洗就睡确实也不舒服，便勉勉强强同意了我的意见。

    我们提了铝桶直奔厨房，看看没有热水，便打开煤灶自己上了一大锅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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