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跟家乡的老宅是紧紧系在一起的,母亲的爱同家乡的老宅一样古老,醇厚。我自信自己是挚爱母亲的,挚爱老家的,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我却在母亲离开十年后,才回家呵护母亲留下来的老宅子
我从堂叔那儿拿来钥匙,打开那陈旧而又熟悉的黑漆木门,一脚跨过门槛的刹那,忍不住害了一声:“娘,我回来了。”同时留下了辛酸的眼泪,我知道,我再也听不到母亲那长长的:“哎”从我记事起,无论是放学,还出去玩累了回家,只要一迈过这道门槛,就喊:“娘——”只要母亲在家,就要迎出来,接过我的书包或拍拍我身上的尘土,问我饿不饿,饿了呢,母亲就给我夹个棉油饼子吃,母亲用刀轻轻地破开红高粱面的饼子,撒上点盐,用小勺从棉油罐底部挖几滴棉油,滴在剖面上,然后轻轻地一抹,递给我,那时我吃的是那么的香,那样的好吃,而今回味起来那时在咀嚼一位农村母亲在艰苦的岁月对儿女独有的朴素而又醇厚的爱
我慢慢地走进院子里,院落再也不那么的干静整洁,而是杂草丛生,凄凉的伤感之情在此涌上心头,家如母亲还在家里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绝不是的,母亲健在时院落总是干干净净的,小树一棵棵整整齐齐,蓬勃向上,母亲常说,种树要劈砍枝杈,树才能长的好,教孩子要数落缺点,人才能走有出息。而今,而自有出息了,可是院里的树却长满了枝杈,老榆树皮张裂开来,裂沟很深,记得这些树是母亲过世那年种的。母亲一人独自拉扯着我们姐弟三人,在那艰苦的岁月,在观念落后的农村,坚韧地独守着生活的煎熬。那时,母亲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晚上在煤油灯下为生产队纺线,有时,替人家织布,一年一年,日日夜夜的干个不停,但是母亲从来不叫苦,不叫累,还常常告诫我们,人啊,没有过不去的坎,等你们长大了,咱家就好了。别怕,人家瞧不起,就怕自己不想争气。可是,小小的我还是不争气地给母亲惹了一场祸,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春天,生产队搞植树造林活动,老师让我们和社员一起栽树,有一棵小树,被人扔在路边,收工回家时,我捡起来交给老师,老师说,没用扔掉吧,我却怎么也舍不得,拿回家种在自家的院里,谁知,第二天被生产队长发现,母亲成了小偷,无论我和母亲怎样解释,都不管用的,总之,我们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母亲被揪上群众大会批斗,但是母亲那一次没有吵我半句,也不许哥哥,姐姐说我,母亲还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说;“好孩子,别怕”
改革开放以后,由于母亲的勤劳,哥哥,姐姐放学以后,就到自家的责任田里劳动,我家的光景有了改变,母亲买了台缝纫机,开始为别人做衣裳,挣个零花钱,供我们姐弟读书,在1979年哥哥和姐姐同时考上了中专,村里的人见到我的母亲,主动说话,到我家串门,还经常夸我母亲会教育孩子
后来,我也考上了大学,分到省城工作,这是母亲已经年迈,我们姐弟仨,都争着让母亲和我们一起生活,可是,母亲说只要自己能照顾自己就不离开老家,你们都有工作。可谁知,没过几年母亲在收拾院落时,心脏病突发,在县医院没过几天,便离开了我们,生我养我的母亲啊!你用一生心血养育儿女,可是,做儿女的又能陪伴你几天孝敬您几天呢?
拨开院里的杂草,我正房走去,在这乱糟糟的氛围里,门前的石榴树依旧花开如初,给我一种美好温馨的感受,她是母亲最喜欢的树和花,她的性格也和母亲一样,无论环境多么艰难,她依旧如火般地热爱生命,坚守着这古老的宅院,养育着儿女,企盼着儿女
人生最美好的享受,也许就是在心灵的深处,默默地咀嚼这纯朴的母爱,母爱是伟大的,不像爱情那么神秘与娇贵,也不像友情那样,有时掺和着功名和利,她是许多美好事物的和,哪怕是曾经的呵斥与打骂,也会沉淀为爱的珍珠并且它永远不会消失,永远不会伤害你,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