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下,沈湘婷将婴儿抱回家中,但当热情和冲动褪尽之后,当她清醒过来以后,她开始烦恼不已。她的父母已去世,又无兄弟姐妹,她只有冲动和热情,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照顾一个小婴儿,尤其当小baby哭起来的时候,她真的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这个滑不溜丢、软绵绵,但又声音嘹亮的娃儿如何是好。
她想抱这个小baby,想疼这个小baby,想哄这个小baby,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抱、怎么去疼、怎么去哄,她完全没有经验,完全不知道要从何处下手,拿硕士学位时都没有这么困扰她过。
是饿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是尿片湿了吗?
可能有无数个理由,但是她不知道,她无法了解,她不懂,只好打出求救的电话。
接到她电话的死党纪素,乍听到此事,吃惊得话筒差点掉到地上,但是一句她马上赶来,也安抚了沈湘婷烦乱、失措的心,令她顿时安静、镇定不少。
有纪素在,沈湘婷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纪素是沈湘婷的好友兼死党,大学时念的系虽不同,一个是中文,一个是企管,但她们依然结为莫逆。毕业后,沈湘婷拿了公费出国去修硕士,纪素则结了婚,但当她完成学业回国时,纪素的丈夫却因为车祸去世,她又成了自由人,人生的际遇
大学时的好友,经过了这许多年、许多事,依然亲密的结合在一起,她们之间的情谊和了解,甚至是一般的手足都无法相较;而纪素急性子,沈湘婷慢半拍,正好相辅相成,形成互补作用。
不到半小时,纪素就按了沈湘婷家的门铃,带着大包小包冲了进来。
一见到沈湘婷,纪素劈头就骂。
“你疯了!”
“我没有!”
“如果你没有发神经,你不会给自己惹上这种麻烦!”纪素教训道。
“不是麻烦,我只是”沈湘婷据理力争。“我只是做了一件善事。”
“善事!”纪素眉毛一扬。“你捡了一个来历不明、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的小娃娃,居然说自己做了善事!”
“我总不能让这个无辜、可怜的小婴儿就留在那个纸箱中,当做是什么‘垃圾’似的。”沈湘婷说着,不只是脸上的表情痛楚,心中更有一股沉痛的无奈和切肤之痛。
“可是”纪素了解,她能认同沈湘婷的正义感,不过正义感是一回事,一个小婴儿又是另一回事。
“阿素,我无法置之不理。”
“你可以送到警察局。”
“送警察局!”
“送‘失物招领’啊!不然也可以由警方出面,让一些不孕的夫妇去办什么认养的,好过这样冒冒失失的把婴儿抱回来”纪素摇着头,非常不赞成。
“我不觉得是冒失。”
“湘婷”纪素数落道:“这年头在台湾,在这种社会里,你居然还干这种蠢事!你的好心可能被误会为别有居心,你抱回孩子,别人可能说你是拐带婴儿,而不认为你是出于怜悯,不放心婴儿留在那儿。”
“阿素,这只是某些人的心态,不是泛指所有的人”沈湘婷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好,你是好人,你理直气壮,你把孩子抱了回来,你善良,那现在呢?”
“现在”这是沈湘婷最感棘手的问题,也是她无法和阿素辩论的原因。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沈湘婷看了一眼正躺在她床上的婴儿,由于哭累了,这会儿小娃娃正沉睡着,但是小娃娃总会再醒过来,总会再次哭闹,到那时
纪素也看着小娃娃,她喜欢小孩,她喜欢小孩的天真、无邪、单纯,在冷酷、冷漠、无情、纷乱的世界里,小孩是唯一美好的上帝杰作,在她三年的婚姻生活里,她也遗憾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的,可是
自己生的和捡来的毕竟不一样。
不能用同一种方式和同一种心情处理。
“湘婷,你知道怎么帮小娃娃换尿片吗?”纪素用主考官的口吻问她。
“我可以学。”
“你知道么冲泡牛奶吗?”
“奶粉罐上有说明。”
“你晓得怎么帮小婴儿洗澡吗?”
“熟能生巧。”
“你知道这个小baby的各种状况,知道这个小baby是男是女,多少个月大,有没有什么先天上的疾病,为什么被丢弃的原因吗?”
沈湘婷摇摇头,这的确问倒了她,但是她并没有退缩,她的决心也没有变,没有哪一个女人天生是做妈妈的料,都是经由学习,经由生活和时间、经验的累积,别的女人做得到,她一样可以。
看了沈湘婷的表情,纪素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都不会有效果。
“湘婷,你这么想当‘未婚妈妈’啊!”“我想是缘分,否则捡到这小婴儿的会是别人。”
“别人一定比你理智些。”
“说不定。”
纪素认命的打开她带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奶粉、尿片、奶瓶和一些婴儿的衣服,这是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能买到、凑齐的,去年她曾帮自己的哥哥带过小侄女,所以她不是全然的没有经验,但是她实在不鼓励沈湘婷这么做。
“你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沈湘婷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阿素可以信赖。
“我能见死不救吗?”纪素嘲弄道。
“阿素,你了解我的,我不是喜欢惹麻烦的那种人,实在是”沈湘婷做一个深呼吸。“我无法硬下心肠的视而不见,对我而言,这是一件很没有人道、很残酷的事,怎么会有父母能狠下心将自己的亲生孩子弃置不顾,我真的无法想象。”
纪素点点头,但一样米养百样人,什么人都有,别说拋弃子女,连亲生父亲都可能强暴自己的女儿,亲妈妈掐死自己的儿子,这些父母亲的心智完全正常,只是只是没有了人性。
“你要留下这个小娃娃,那你上班怎么办?”
“我可以请两天假。”
“那两天之后呢?”
“这”沈湘婷看着纪素。
“别看我!”纪素马上表明态度。“我最近在赶一本书,有赶稿的压力,我没有耐心照顾一个小娃娃,你不要把脑筋动到我的头上。”
“那那你认识什么可以帮人家看小孩的保母吗?只看白天,晚上我可以自己带。”
“湘婷,你可以不要揽这个责任的!”
“我和这个孩子有缘。”沈湘婷微笑的说,她决定不计一切困难,留下这个小baby。
“你你八成是心灵空虚、寂寞,你日子太无聊了,你应该找一个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那么你就不会非要这个小孩不可。你不知道照顾一个小婴儿要付出多少的心血,精神和时间”
“阿素,我豁出去了!”沈湘婷坚决道,她宁可照顾一个小娃娃,也不愿谈恋爱。
“你在自讨苦吃。”
“我没有你这么悲观。”
“你还没尝到”
这时,原本熟睡的小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凄厉而尖锐,吓得她们差点跳了起来,互视一眼之后,纪素看着小婴儿。
“你想小娃娃是男生还是女生?”
“换个尿片不就知道了!”沈湘婷促狭的说,有了帮手,她不再心慌意乱。
“小娃娃可能饿了。”
“我去泡奶!”
“可能不舒服”
“我带她去看医生。”
“湘婷,你真的豁出去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坚决过。”
请了两天假的沈湘婷,全心全意的和小宝宝周旋,她和纪素推测,这名小女孩应该是三、四个月大,沈湘婷替小女孩取了个“欢欢”的名字。
在纪素的帮忙下,在极短的时间里,沈湘婷学会有如何帮小婴儿穿衣服、洗澡、换尿片,她也许不是很纯熟,但至少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很多事,至少可以把欢欢照顾好。
现在抱起欢欢,她也不再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相反的,她已经找出了欢欢最喜欢的姿势,每当欢欢开始哭闹时,她就将欢欢放在她的胸上,让欢欢趴在她的胸前,欢欢很快的就会停止哭闹,安静睡着。
带小孩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每当她被欢欢折腾得想放弃时,一个笑靥、一个愉悦的表情,都能让沈湘婷忘掉所有的疲倦和不耐烦,她开始相信,她可以撑下去,她可以带大欢欢。
纪素不放心沈湘婷,放下手上正赶得如火如荼的书稿,说什么都要再来一趟,她不放心,真的不放心,有时候很多事光凭一股热情是不够的。
再到沈湘婷的家,纪素吓得睁大了眼睛,以为小偷闯入过或是台台来袭过
沈湘婷一向爱干净,所以她的家窗明几净,不能说是一尘不染,但至少井然有序,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是一定的,她很注重屋子的舒适、清爽、整齐。但这会儿在纪素的眼中,这屋子简直像灾难的现场。
纪素摇摇头,啧啧有声。
“我会收拾的。”沈湘婷抱着欢欢,不以为意的说,同时耸耸肩。
“我真的开始相信,孩子可以改变一个女人。”
沈湘婷笑笑。
纪素又再打量沈湘婷,那个衣若光鲜亮丽,头发始终梳一个髻,一根发丝都不能掉下来的时髦都会女性,这会儿一件大t恤、一条短裤,赤着脚,长发批散凌乱,脸上没有半点妆,甚至连礼貌性的口河诩没有涂,她的确教纪素目瞪口呆。
在大学校园里,沈湘婷是有名的系花,她有一种高傲、清丽、特立独行的气质,加上近一七的身高,使她鹤立鸡群,她一直是男生追逐的焦点,但没有哪个男生可以打动她的芳心。
从美国回来,她更加的时髦,更添加了一股成熟、妩媚、干练的气质,但这会儿
“阿素,你见到鬼了吗?”沈湘婷问,看了看四周。
“湘婷,我总算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你是指”
“你今天照镜子没有?”
“还没,我没时间”
“你要不要现在去照照看?”
“很恐怖吗?”
纪素点点头,她并不是说沈湘婷现在变丑了或是怎么的,只是她很难把平日那个女强人型,始终是套装、高跟鞋,始终是一板一眼的沈湘婷,和现在抱着小孩的这个女人连在一起。
抱着欢欢,沈湘婷走到穿衣镜前,随意的看了一眼,一看,她自己都差点低呼出声,这是沈湘婷吗?这是那个在同事、属下眼中精明、犀利的主管吗?
“老天”她呻吟道。
“打算放弃了吗?”纪素真的想不通了,沈湘婷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没事找事?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什么原因?虽然她们两人是无话不说的知己,但是沈湘婷对于自己大学以前的事绝口不提,这教纪素纳闷不已。
“湘婷,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故事!”
“一般人不愿招惹的麻烦,你竟当什么大善事般的在做,尤其你自己是个未婚的单身贵族,你有事业、有你自己的生活,女强人加‘弃婴’,这是多荒谬的组合,才两天而已,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这个家”纪素要她面对现实。
沈湘婷看看一屋子的凌乱,有尿片、有毛巾、有小孩子的衣服,有她自己随手丢的衣服和杂志;她耐心的找着书和资料,书上有教人怎么带小孩,她相信别的女人可以做到的,她也能。
“阿素,没有故事”她淡然一笑。
“你就这样捡回一个弃婴,打算把她抚养长大吗?当你明天恢复上班以后呢?”纪素提醒她,皱着眉问:“现在不是妇人之仁或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不是妇人之仁!”
“你应该把欢欢送到警察局或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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