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倒也未有太大损失;至于北方的牧场,他交给王力勤,不为别的,因为就能力和经验而言,王力勤确实是最佳人选。他也安排了每个人的出路,但绝大多数的人却表明仍要追随项家。感动之余,他让这群人先行南下与项玮会面,为将来重新起步的事业一同努力。而项昱本人也正式化明为暗,完全将心力放在抗金义军的行动策划中。
所有的人事,似乎都在等侯时机,蓄势待发。
终于──
夏五月,岳飞败金兵于京西收复河南诸郡。
懊发生的,没有一件能逃脱命运的安排。
苏意晴已在此等侯多时,她随手擦了擦额角渗泌出的汗水。华北的夏暑是人的,仿佛能让整片大地燃绕起来似的,尤其经过烈日照射后,由土地冒升的蒸蒸热气更是难耐。
在这种气候下能待得久的人很少,能有耐心而无视炎夏专致等侯的人更少,如果真有这种人。那绝对是有一个非常动机支持这样非常的举动。很显然地,苏意晴是其中之一。
终于,她感觉到地面隐隐震动,愈来愈明显,声音也愈来愈大,仿佛与她鼓动激烈的心跳合而为一。
是完颜霍的队伍,没错!
由于是以女眷、仆差为主,速度不快,队伍也拖得颇长;四周前旨皆有士兵护卫。
她看到了!
中间一顶华轿旁,有名身材短小似乎极不起跟的家伙骑着马亦步亦趋地随侍在侧。
是常自笑!那么,他保护的轿中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她握紧剑把,很用力地,像是在为自己和剑作最后的打气。面对这么多人,她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有个号称“侏儒鬼王”的常自笑。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没奢求自己能毫发无伤,更精确地说──她早就不抱任何幸存的念头。
苏意晴深呼吸后便以其迅捷轻飘的身法跃入士兵的保卫圈内,整支队伍登时騒动起来,一时反应不过来的众卫士在愣足两秒钟后总算记起自己该拔刀相向。
她不理会这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的小卒小兵们,一来是她无意妄造杀孽,二来是她全部精神都系于那两人身上。
她将预先盈握手上的杂草,运上内劲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将出来,原本平凡的草根马上成为暗器,面中“草”者在肌肉酸麻之余哪能追得上轻功飘逸绝伦的苏意晴。
很快地,她已来到轿前,与常自笑对峙着,凝重紧张又杀意横溢的气氛让四周护卫士兵无一敢轻举妄动。
“完颜霍、常自笑,八年前的帐今日该是结清的时候了。”她冷冷地说,不待他们反应,手里的剑如流星赶月般刺向轿中,却万万没料到,竟有两枚金钱镖自轿中激射而出。
她大吃一惊,马上改攻势在空中侧翻一周避过,那轿中人未露面,却如亲眼见着一般,早就算准她落地之处,先发射七枚飞镖对着她的上下身七大穴,这七枚飞镖出手的时间、劲道无一不同,位置更是精准,不用说苏意晴人在空中腾挪无着力处,即使是在乎地面对这来势汹汹的暗器也非易事。
苏意晴也明白,能挡一个是一个了,反正她早抱有必死的觉悟。
就在她落地和镖至的一秒之差内,有人闯了进来,以身体为苏意晴挡下全部的暗器。
是──苏忠!
当他看见苏意晴现身之后,不顾自身残疾,趁着混乱之际来到完颜霍所乘的轿子附近,他知道小主人的目标在哪,他更决心要保护小主人,就算要赔上这条在八年前即当殉主的老命。
错误,犯一次就够了,这回他绝不能让小主人受一丁点儿伤!
他拚了命挡住那七枚金钱镖,贯穿全身的痛楚让他的脸骤然扭曲,整个人支持不住地跌倒在地。
苏意晴看着地上的老人,不同的情绪在心底杂揉着,她缓缓蹲下去,搀扶起血涌如泉的老人,手──有些颤抖,和她的声音一般。
“你你何苦如此?”
“小小郡主,”他强忍着痛苦,勉强开口道。“还好你你你没事。”
“你别动,我马上替你止血。”
“不,”老人眼中尽是恳挚,只可惜渐渐有涣散的趋势。“不不要,郡主,罪奴罪奴不敢。”
她欲开口,老人却吃力地打了个阻止的手势,继续说着:“该是老奴向王爷请请罪的时候了。”
苏意晴的眼眶开始泛起薄雾,她该恨他、气他的,但是为什么当地看到老人浑身浴血,感受到他的生命力一点一滴消失时,会忍不住悲伤?
老人呼吸更短促,目光已经失去神采,苏意晴喃喃地轻喊着:“忠忠爷爷,忠爷爷。”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在即将合眼时竟能再听到小主人这么称呼自己,他已经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苏忠拚尽全力闭上眼,安详而平和地到另一个世界。
苏意晴感觉到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体内集结酝酿,她咬着唇,很用力地眨眨眼,强迫自己不准流泪、不准哽咽出声。
她轻轻地将苏忠遗体放在地上,重新面对敌人,在怒火加速蔓延的情形下,以寒若玄冰的温度说:“新仇旧恨我今日一并讨偿了。至于轿中见不得人的家伙最好赶紧给我出来。”
“风魑,该你出场了。”常自笑对轿中人说,神色间甚是自如。
一个人冲破轿顶,身手潇洒地落在地上,向苏意晴弯身一揖。“郡主,适才得罪了。”
苏意晴连“废话少说”这句“废话”都不愿说,便出剑了。
风魑吃惊之余,立即闪躲开,可是想要在对方招式变换流畅迅速下乘隙反击却是不能,他有些愕然──她刚刚不是险些栽在他的金钱镖下吗?怎么这会儿处处受到压迫的是自己?
事实上,若非苏意晴不知轿中之人非完颜霍,更没想到竟会有人突发暗器,她绝对不会让风魑得逞的。
风魑要闪开苏意晴绵绵密密的攻势已经相当不易,可是他也明白不反击的话只有落得任她宰割的下场,无论如何,就算拚着挨她一剑,也得冒险自怀中掏出吃饭家伙。
很可惜,风魑的冒险失败了。
他怎么也没算到眼前这纤纤女子除了运剑如飞的“快”外,也具备了“狠”、“准’,当他感觉喉头一凉时,他知道怀中的几枚金钱镖没有亮相的机会了。只是,他仍不敢相信,他竟然在一招内败了,而且再无缘反败为胜。
常自笑显然也让爱徒毙命于一招内的事实惊了一跳,他不出手主要除了顾及自己“鬼王”一派宗师的身份外,也是想好好看看首徒和苏意晴间孰者为强,差距又有多少。结果,连他都来不及出手相救,风魑便已成一具尸体。
苏意晴没多瞧那具尸体一眼,就直接对上常自笑的目光,冷冷地说:“完颜霍呢?”
“很抱歉,王爷不在此。他和我另外三个徒弟晚几天才会打这儿经过。”
“那么,”她对于这事实很快便接受了。“今日就先拿你开刀。”
“且慢,这儿都是不相干的人,在这里开打难保不会有人和地上那个老头一样。”他指了指苏忠。“敢不敢我们到别处一较高下?”
苏意晴犹疑,谁能担保常自笑未作事先的埋伏?
“你不必担心,对付你我无需靠埋伏。”他甚是有把握,得意洋洋地说。“这样好了,地点你挑,我随你去就是了。”
苏意晴未语,展开轻功往东而去,常自笑自坐骑上跃起以轻功相随,连在这内劲耗损上他亦不愿占这后生小辈的便宜。
队伍在负责的军官整顿后,重新上路。
队伍出发没多久,就又被迫暂时停顿,原因还是一样──有人不!这次是有“一群人”拦阻他们的去路。
那领头的男子着藏青长衫,身材高挺,一张脸清癯俊秀,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只是难掩憔悴神色。
他并无恶言威迫,用一般寻常语调说道:“奉劝诸位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们只是想请各位到寒舍作客。”
这人正是项昱,他率部分义军已在此恭候多时,至于他说的“寒舍”即是已解散而人去楼空的归云庄。
侍卫军的统领策马向前,与项昱对峙着,不知怎地,堂堂一名将军在这无名陌生男子面前竟有怯意,他开口应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挡在官家军马之前,还不快闪?否则否则”
他发现自己“否则”不下去了,因为对手浑身散发的领袖气质,让他连吓唬威胁的话都无法出口。
项昱没多说什么,他打了个手势,侍卫军的四周前后都围满手持刀剑斧棍的人,很清楚地告诉这些士兵们,除了顾服之外,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的确别无他法。
“好吧!”统领只得如是道,毕竟他负责保护的是王府中的女眷,其中包括王爷的妻妾女儿,如有任何不测,到了中都他一样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命他们放下武器,双手高举。”项昱说,并让己方弟兄收拾士兵们置地的刀剑。但是,他隐隐之中觉得有问题──一匹无人骑乘的良骥?
“这匹马原先有人骑吗?”他问旁边的士兵。
“原原来是鬼王大人的坐骑,刚刚一名小子要向大人报仇,于是鬼王大人就先去解决那人,等会儿再同我们会合。”
项昱脑袋一轰,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小子是谁。
“那人一身白衣,俊俏年少,而且使剑?”他失去适才的冷静,焦急地问。
“嗯。”士兵惊讶于他的神通。“你怎么知道?”
“他们往哪去?”这几个字是从齿中迸出来的,他的自我控制已到达极限。
“往往往东东边去了。”士兵对于他的急切感到无比的恐惧。
项昱无法在这里再多待一分一秒,何况情势已完全掌握;他匆匆向义军一名弟兄交代重要事项,便全力施展轻功追去。
意晴意晴,但愿你没事!
项昱脚步未曾停歇,这时即使天崩地裂也不能引起他的任何一点注意,只因他的心中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被一个身影占据,所有的思维没有其他人、其他事,只有她一人──苏意晴!两侧景物如飞地一般迅速退后,但是项昱仍不断尝试着加快自己的脚步,他的心早已和苏意晴一块去了,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想做的是赶紧去与自己的心会合吧!
“你要守约哦,答应过会保护自己直到向我挑战之日的,不能失信,不准失信!绝对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