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戏子们哀切婉转地诉说动人故事,观戏楼里的雍华却心思缥缈,什么也听不进去。
般不好他在料理宝儿后事之前,就得先料理自己的后事。
他早就知道太过简单的任务必有诈,只是没想到“四灵”会恶意刁难他到这种地步。
“四灵”指示要烧毁的四法王经,是四卷由大唐时期流传下来的残经。“四灵”明知他嗜书如命,却要他去烧毁如此珍贵经卷。其中最棘手的,莫过于四法王经分别收藏的地点,竟在“四灵”的死对头“四府”手里。
“雍华,雍华,他们后来会怎样?”宝儿眼睛直盯著戏台,抓著他的衣袖猛扯。
他不耐烦地暗地弹开她的手,一出戏听下来,她问的问题比戏子唱的还多。
“那个娘娘会死吗?她要是死了,皇上怎么办?”
整个观戏楼只有雍华八风吹不动,其他女眷侍从都不时瞥望宝儿,无心看戏。
“皇上好爱她啊。”宝儿痴迷地对著戏台梦呓。“若是娘娘死了,不知道他心里会有多难过。”
她自艾自怜地陶醉半天,忽而殷殷望向雍华。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放炮庆贺。”
“不是这个啦。我说的是,你会不会像皇上那样地心痛和难过?”
“你现在就已经让我很难过。”
“你的神经也未免太纤细了吧!”这么娇贵。
“是啊,所以请别再虐待脆弱的我,快闭上你的狗嘴好吗?”邻桌不自然的乾呕声,打断他淡然品茗的动作。“二嫂?”
“没事”二少奶奶俯在桌边,又是一阵反胃。所幸雍华温柔有力地推抚著她背脊,缓和了些许不适。
“最近还是一直呕吐吗?”
“吃过你给的葯方这已经算是改善很多的状况。”她故作勉强地笑笑。
“你坐直,我替你通穴道。”
宝儿顿时不再被戏台吸引,愕然凝望着雍华的温柔体贴。
“真是不好意思”二少奶奶舒懒地任雍华按压著后脑各个穴位。“你好心替我点了出戏解解闷,我却这么扫兴”
“别这么说。”
“你听说那个流言了吗?”
雍华不语,专注于替二少奶奶通畅血气。
“你二哥他居然怀疑我肚里这孩子是你的。”她柔媚感叹。“我也希望他真是你的。”
宝儿呆若木鸡,张著小嘴呆看他俩情怀隐隐的绝美画面。气质温顺、纤弱秀丽的二少奶奶语重心长,为情所苦的心境表露无疑。她和雍华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二哥他连疼惜我都做不到,又怎会疼惜我的孩子?”
“二哥是个直脑筋、直肠子,不懂女人心,但他确实很重视你。”
“没纳侧室并不代表他就很重视我。我怀疑,他对女人根本没兴趣,只热中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我
不过是他扩张权力的联姻工具,负责传宗接代而已。”
“你想太多了。我替你换出热闹点的折子戏吧。”
“可别点孙猴子大闹天宫。”
“怕肚怀的小猴子依样在里头闹翻天?”
二少奶奶咯咯娇笑,风情万种,雍华也扬著迷人嘴角,为她按压掌心穴道。
“来人,叫戏班子换出──”
“雍华,不要换戏,我要看完这出结局!”宝儿不甘示弱地冲过来凑热闹,吓得二少奶奶抽手惊叫。
“别让她靠过来,雍华!”
宝儿怔住。干嘛一副吓坏的德行?
“没事的,二嫂。”他回望宝儿瞬间,温柔的容颜转而冷冽。“你站远一点。”
宝儿原想反击,却在不想回去挨打的念头下乖乖听命,返到远处呆呆伫立。
“真是说也不说一声地就凑过来。”二少奶奶神魂未甫地抚著肚子,气息微乱。“要是我不小心给她碰到了,难保生下的不会是个怪物。”
雍华浅笑,揉捏二少奶奶僵硬的后颈。
“你也真是的,为何要放个蓝眼珠的东西在身旁?”
“奉命行事。”
“你就别再跟那什么‘四灵’搅和下去了。一群不正经的人,成天净干些不正经的事,你何必听他
们摆布?”
雍华不予置评,任二少奶奶自言自语。
“额娘这几日在私下对你颇多批评。她认为,五弟觉华近来一心想加入‘四灵’是受你影响,想在这方面跟你一较高下。”
“冰糖莲子好吗?”他闲适地点选甜品。
“雍华,真是你怂恿五弟这么做吗?”
“或者甜的不妥,你想吃酸的?”
他像没听见她说什么似的态度,令她识相地转了口。“就冰糖莲子吧。”
“趁著怀孕初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忌讳,再过几个月,你要禁口的东西才多,趁现在好好享受。”
二少奶奶深情款款地凝望他。“雍华,幸好你自始至终都是这副格格扮相。你连身为女人模样都如此吸引人,真不知你若恢复男儿身,我还把持不把持得住自己。”
“恐怕躲我都来不及吧。”
“躲你?”
他深思地勾起一边嘴角。“我可是个杂种喔。”
“我不在乎。”她急切道。“我也从不介意你的卑贱──”
“而且和这种人搞上,也满刺激的,是吗?”
她花容失色地掩口抽息,彷佛受不了如此赤裸裸的事实。
“二嫂,别再向人放那些暧昧的流言了。你不介意别人怀疑你肚里的种是谁的,可也得顾及我从不随便落种的名声。”
“我没有散布流言,说这孩子可能是你的。是他们听者有意,扭曲了我的话。”
“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以为我和你不乾不净。”他冷笑。
“无知的人们。”她侧倚在扶手边苦笑。“像我这么没有魅力的女人,哪来的本事和你不乾不净。”
“二嫂言重了。”
“那你为何不接纳我?”她哀切地质问。“我暗示那么多,努力那么多,我甚至愿意豁出一切,真的和你不乾不净,你却老是无动于衷。我是不是太没魅力了?”
“你很有魅力,只是太寂寞。”
“那你为何不来安慰我?”
“我已经在这么做。”
但这不是她要的方式。为何她仍是打不动雍华的心,为何他完全不被她的美丽吸引?
“算了。”她轻抚额角。“我累了,想回房里休息休息。”
雍华一勾指,侍从马上上前。
“不,我要你陪我回去。”二少奶奶的手结实地抓住他衣袖。
他凝望半晌,和煦一笑。“好啊,不过宝儿得跟我一道去。”
“不行!”她慌乱的态势,有如怕什么玷污了她的领域。“我不许她接近我的院落,你先叫她回冷
泉苑去!”
“不成,她必须跟在我身旁。”
“为什么?”二少奶奶望望他,又瞥瞥宝儿。“她是什么人?有必要让她跟著吗?”
雍华并未回答,而是顺著二少奶奶排斥的视线一起望向宝儿,专注得令宝儿脸红心跳。
不会吧?雍华该不会说她是他很看重的女人吧,或者像刚才戏里那样演的,是他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对象
他哼笑。“她是我的搭档。”
“搭档?”二少奶奶皱眉。
“‘四灵’派她来协助我,并且得随时学习。”
“就这样而已?”那雍华为何一直盯著那小杂种看?“你每次接到他们送来的新手,不都交给三昧
处理吗?而且你们现在又没在出任务,何必让她处处跟著?”
“别紧张,二嫂。”
可是她失去了雍华的视线,教她如何不紧张?
“你也明白,搭档之间向来不允许有任何暧昧关系存在,我甚至根本不拿她当女人看待,没什么好
担心的。”他故意对著宝儿震愕的蠢相笑道。
“那也犯不著让她跟我们一同回去啊。”
“这是避嫌,以防别人又说我们俩处在一起怎么了。”
“避嫌!”宝儿大嚷。“你要我跟著就只为了避嫌?”
“闭上你的狗嘴。”他慵懒睥睨。
二少奶奶绝望地审视雍华。她正是希望能惹出点什么嫌疑,更希望雍华乾脆把嫌疑化做事实,与她
缱绻一场,他岂会看不出她的用心良苦?除非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萧索起身。“丫头们陪我回去就成,不必烦劳你了。”
“可以吗?”雍华仍不改温柔。
二少奶奶嫌恶地斜睇宝儿,紧蹙蛾眉。“我不想让不乾净的东西踏进我屋里,失陪。”
宝儿张口瞪视她离席的阵仗良久,才回神追住雍华远去的脚步。
“雍华,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喂!”
“别随便叫我名字。”他打开宝儿意欲缠上来的小手。“给你胡口乱叫,愈叫愈廉价。”好像什么
阿猫阿狗都能爬到他头上来。
“可是我又没惹到她,她干嘛那样对我讲话?”
她听不到他任何回应,只见他哼声低笑的高挑背影。她失落地步步跟随,垂著沮丧的小脑袋,喃喃
自语。
“我还以为外头的世界会很好玩呢,结果还不是跟以前待在主子小跨院里的状况一样。”每个人不是看她像妖魔鬼怪,就是稀奇的杂牌玩意儿。
她沮丧不了多久,又开始扯著他聒噪。
“但是雍华,为什么搭档之间不允许暧昧关系存在?什么是暧昧关系?你上次吻我摸我那样算不算?”
雍华终于停下脚步,但斜睨她的冷眼比冰雪还酷寒。周遭随侍的仆役全都僵著脸皮,努力装做什么也没听见。
“你这问题也担忧得太早了吧。”
“为什么?”
“你还算不上是我的搭档。”
“我哪里算不上!我这几天来很努力地在练基本功,窃换四法王经的程序也早已背熟,而且你现在
在府里走动时处处都会带著我,这不就代表我已经是你的搭档了?”
“那,把四法王经写给我看。”
“明泰法王经、摩矩辞法王经、卢伽法王经、瑜罕难法王经,我全背起来了!而且啊,我发现这四
经书我以前好像──”
“我叫你写。”
她傲慢的小脸马上扭成一团。“我不但把四法王经的名字都背下来,连它们分别收藏的四座府
邸宅院布局也背下来了。行窃当天的任务,包在我身上,绝没问题!而且这四本书稳櫎─”
“写不出来,何不直说?”
“乱讲!我当然写得出来!”她死要面子地抓起小树枝在软土上涂鸦,奋力画出她拚命记下的那几
柄字,涂得活像杂线球。
“等你把字认清楚了,再来担心暧昧关系的问题吧。”他转身就走,疾速丢下又追又叫的宝儿。
“喂,你要去哪里?不是说好今天要去东大街附近探查形势吗?”为什么却往王爷的书斋远去?
宝儿一路哇啦哇啦乱叫地跟到底,看见他和书斋两位新进丫头亲切攀谈时,整个人僵在门外。
“你先回冷泉苑去,我要出门时自会派人叫你。”
“可是──”她才比手画脚到一半,就被台上的门扉隔断。
雍华这到底是干什么,他屋里已经有一票艳姬了,为何还在府里处处勾搭侍女?他这么喜欢亲近漂
亮女孩吗?既然如此,雍华为什么从不对她这样?
她忽然捂向自己惊慌的小脸,惨白地摸索著眼睛鼻子嘴巴。
算了,他有多少女人,根本不关她的事,她只是来做他任务上的搭档。哼!
“喂,闹脾气就闹脾气,别乱踢东西。”冷泉苑外正在摘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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