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面容。碧灵枢笑咧着一口白牙,亮晶晶地闪着光芒。“好沉香,别对你三爷说教了。霍香爱管我,麝香抵死不陪我玩,茴香让阿爹捉去磨葯,你好歹陪陪我。”
“沉香还有正事要忙哩。”她年纪明明比他还小,可一举一动却像个大姐姐。她纵容地睨了碧灵枢一眼,见他额上泛汗,不假思索已掏出帕儿歌替他拭净。“点穴的功夫学全了吗?若让老爷知道您偷懒,少不了一顿骂。”“唉唉,沉香丫头,你二爷乃武功高强的翩翩佳公子,一套点穴法怎难得倒我?”碧灵枢自吹自擂地好不得意。突地,他停住笑音,注意力让那株紫苑吸引过去,盛开花瓣上不知何时沾染血液,鲜血渗入瓣膜融合为一,眨眼间如施魔法,那花朵迎向阳光张扬得万紫千红。他迅即捉下沉香执帕儿的手端详着,一瞧头都晕了,不得了地哇哇大叫“你、你指头破了一个洞,流了好多血啊!
沉香想抽回来,可是碧灵枢握得十分牢,她扯了扯依然动弹不得。“二爷,没事的。”只是流出几滴血,一个小小伤口罢了,真的没什么。“谁说没事!这可是天大的事!”他美目瞪成铜铃,义愤填膺地问“告诉二爷.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弄伤你的?”沉香静静地回了一句“唉,是您。”“我把他捉来赏几个锅贴,替你报仇,然后再咦,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这个伤是您害的。二爷刚刚故意躲着吓人,沉香手一偏,剪子便剪到了指头儿。”他逼问,她只得老实。碧灵枢俊秀的下巴已掉到胸前,一手仍握着沉香的荑,一手则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沉香乖乖地点点头,差点把他逼疯。“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天要亡我碧灵枢!我等着让大哥扒皮吧天啊!天啊!”他像无头苍蝇似的乱乱转,一想像大哥发怒的模样,他很不争气的腿就先软了。
打沉香进碧烟渚求医被收为贴身丫头,渐渐让大哥依赖而重视着,见她体弱气虚,大哥不爱她做粗使丫头的工作,还时常盯着她吃葯,虽然大哥不说,再呆的人也瞧得出来,大哥心里其实挺在乎沉香丫头。
而他竟然害沉香在指头上开了个口“这件事绝不能让大哥知道,绝对不能!”“太迟了。”“不迟不迟!”他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咦,沉香的声音怎么变得低沉了?然后是冷凉的麻感由脚底窜至头顶,一抬眼,就见沉香朝向他不,是越过他的肩头,朝他身后的人抿着一抹静柔笑意。
碧灵枢倏地转回身,暗叹老天真的要亡他!大哥就驻足在那儿,身上还系着薄披风,显然刚回碧烟渚没多久。“大哥嘿嘿嘿”碧灵枢迅速地掩盖证据,将沉香的手指一把裹在自己的掌内,好似在笑,可脸部表情比哭还难看。碧素问淡淡地望着他们,视线顺延往下,停在两人紧密接触的手上。他反射性地拧起眉峰,神色微变,一股不曾体验过的酸涩情绪蔓延开来。
“嘿嘿嘿嘿”在大哥凌厉的目光下,碧灵枢的智力已退化至远古时代,嘴巴只会发出单音节。边傻傻地干笑着,他慢慢地将指头一根一根松开,终于放掉沉香的小手。
“二爷,您不是得练武吗?”见他可怜,沉香好心地替他编个借口。“是是是!”碧灵枢迭声喊,感激得要痛哭流涕了。“大哥,我练点穴功夫去了,我忙得很!你们谈天看风景,不用管我啦!”他嘴上叽哩呱啦地没停。如风的身形已跃过宰葯亭而去。
望着他飞快消失的背影、沉香再次转回目光,对着碧素问福了福身。“大爷还未用膳吧?”“手伸出来。”“您先回房歇息,待沉香剪下这朵‘万紫千红’,马上去厨房替大爷下碗面”最后一字声量陡降,因为碧素问突地近身而来,与她不到一步的距离;她本能地想往后退,但大爷单掌轻松地搭在她肩头上,使她不得动弹。
碧素问不多语,迳自执起沉香受伤的手。血已正住了,只是衣袖上头沾着的血迹瞧起来着实刺眼。“不碍事,二爷无心的。”她任他握着,心中些许儿波荡,语气却学会了淡然。碧素问抿着唇角,觉着掌中那小手的冰冷,细若无骨,仿佛折便断。“打盆水到房里,我要梳洗。”撤回掌握,他留她在葯圃里,人已步出。“大爷,梳洗过后再用膳吗?”沉香追着去,望向他宽阔的背影。他黑发仍只束着,却有几绺不听话的黑丝挣脱绑缚,让风吹得纷飞。“我不饿。”简短地交付后,碧素问举步欲前,又似是忆及什么,忽地顿下,半侧过脸庞,口气带着命令不容驳辩“去把外衣换下。”他不想见到沾血的衣裳。什么事不痛快了?他自问。碧素问面对窗外景致思忖着,轻巧的脚步声传入耳里,回过身,他的丫头就端着一只木盆,跨过门槛儿。他拿深究的眼神瞧她的脸、她的手、她及腰的发。她的素腰纤身,还有她新换上的淡青衣衫,欲从她身上寻出答案到底,什么事不痛快了?
心中沉重,似大石压着,自见到二弟握住沉香的手开始。他俩年纪相若,亲近亦是应该。他知自己脾气,能沉默时自沉默,不喜热络人情,爱了无牵挂独个儿自在,这些年身边跟着一个丫头,无意间他把这脾性全传给了她。她原不外向,经他“潜移默化”之后,与他已像了九分半,另外的半分是她的笑。不似他的冷漠,不露贝齿地微弯嘴角,漾出一朵恬淡缥缈的笑花。
碧素问细眯起眼,那答案模糊得无法界定,仍是无解。被他过分专注地打量,沉香略觉不自在,四周嗅得出一丝诡怪气氛,她知他心中不悦、却无法断定所为何来。她安然微笑,聪敏地不主动去问询原因,将木盆搁在架上,手拧吧布,又盈盈来到他身边。
“大爷”轻喊一声,她递上巾儿。将木盆搁在架上,双手拧吧中布,又盈盈来到他身边。“大爷”轻喊一声,她递上巾儿。碧素问无言地接过来,近近看他,他眼中的光芒十分锐利,阈黑而奇异。他瞧出些什么吗?沉香咬咬唇,随即又放松开来。唉该知本分,偏不能守。出生于富贵之家如何?原为爹娘呵护的掌上明珠亦如何?说穿了,她只是他突发慈悲收留的小丫头,只要能一生一世伴他身旁,替他张罗生活中的小小事物,于她说来,已是幸福。这藏匿许久的心事,他发现端倪了吗?
“方才去厨房探了探,小米粥还热在锅上,大爷先梳洗,沉香这就去拿。”匆匆地,不等碧素问有所回应,她人已奔开。半晌,沉香手上多了托盘,盛着大碗粥又步进房里,此时,碧素问已将脸庞双手拭净,依然伫立于窗前,猜不出心所何向。轻咳了咳,成功地引起他的注意,沉香放好大碗,摆上白瓷汤匙“大爷,多少吃一点吧。”这神情语气,让他不由得思起孩童时的她。那时,她劝他喝下长发为引的葯汁,软软的语调,软软的唇角,镶上那半分不似他的软软巧笑。捉回神智,碧素问启口问了一个已问过千遍的问题“葯按时喝了?”“嗯好苦。”沉香的回答亦是千篇一律。略颔首,碧素问终究坐了下来,微倾上身,那碗小米粥兀冒着白烟,温热地扑在俊脸上,嗅入的尽是清甜香味。舀一匙入口,食欲牵动而起,他静静地吃着,眼光偶尔飘向她。
如以往般,大爷沉默着,沉香亦沉默,不特别找话题。见那件披风随意扔在床上,她步近抬了起,将披风的线条抖顺,就坐在床沿细心地摺叠整齐。她低垂颈项的模样好认真,粉白秀额,巧致的鼻尖,黑发滑过耳际,轻触颈肩又安顺地荡下碧素问猛然咳嗽,吃得过急给呛住了。
“大爷”沉香见状轻喊,放下叠好的披风,匆匆倒了杯茶给他,缓力拍着一片宽背,眉儿轻蹙“慢些吃啊。”碧素问闭上双目用力地咳着,感觉他的贴身丫头正拿着一块巾帕,温柔地拭着他的嘴角,纤瘦的身躯离逛这么近,属于她的发香钻入脑神之中。他摹然一震,睁开眼睛,抬头接触到沉香静柔如水的眸子,没道理的,心竟微微刺疼了起来。
他一把捉住她忙碌的手,定定地瞧着剪子留下的伤,二弟握紧这小手的影像间进脑里,那不舒服的感受再度升上这会儿,他有些明白了,明白心里为着何事不痛快
原来,他不喜欢别人这般亲近她。多自私、又多奇怪的想法!他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大爷,您弄痛沉香了”他力这不自觉加大,沉香未想抽回,仍让大掌里紧手儿,只轻轻提醒。闻言,碧素问惊愕地放松掌握,满心的不可思议。他首次如此,竟失神到不自制的地步。“是我不好,我弄疼你了。”“您累了是不?”她担忧地咬着唇。大白天的,他哪里累了?碧素问放掉她,手掌挥了一挥,稳下心神。“没事。只不过想事情想得出神你的手瘀青了。”他呐呐地说,看见素白手背泛着紫印,是他造的祸。
“是啊。”她理所当然地应声,不甚在意。她体质弱,向来容易受伤,稍微擦撞,免不了留下印痕,待几日后瘀血自会退去,没什么好讶异的。
碧素问怔望着莲白脸蛋一会儿,似有若无地低叹,身子慢慢转了开,面对窗外景致。沉香知他习性,一旦心中有事,就常立在窗前凝思。她心想,或者自己打搅他了,该留一个清静空间让他思考。大爷智慧过人,又有什么事难得住他?
可她未料及,自己便是大爷烦恼的主要因素收拾好桌面,沉香正想无声无息地退出,碧素问仍对着窗外,低低地问:“你喜欢二爷吗?沉香。”她脚步陡地煞住,不明白地望着碧素问的身影。“你喜欢他吗?”他重复,低沉而清晰。“二爷直率爽朗,沉香当然喜欢他。”他双肩僵硬地震了震,很快又强抑下来。沉香继而轻语“不只二爷,沉香也喜欢碧烟渚里每个人,老爷、小姐。霍香姐、麝香还有茴香儿,我每一位都喜欢。”当然,也喜欢您呵,大爷。
十年光阴,她已不是小小丫头,能将那喜爱之言轻易出口,任何一句过分的表达,皆会危及他们之间平和的关系。她不要啊,她无法忍受与大爷有了尴尬和隔阂。无沦她的身分为何,是练家干金也好,是碧烟渚的低下丫头亦罢,她心里总是有了他了;她不求什么,只愿在他身旁伺候,知他的心,解他的意,这便足够了。
“嗯。”对沉香的回话,他略显心不在焉,只听进自己截取的片段。虽说她是服侍的丫头,可他一向将她视为亲人,以待三妹的感情待她,他莫名地自扰什么?她苍白弱质,该要多笑,对身骨有益无害,而不是学他的冷清天性;若时刻与二弟相处,她心胸放开怀了,气色定能转佳。
“你别来服侍我了,明天起,你跟着二爷吧。”“匡唧”一声,沉香手里的托盘,直直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