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吗?
点头会是昧着良心的行为;不点头则会是自寻烦恼的开端。是或不是,他都无法作选择。
“算了,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必为难,只要我从你面前消失,一切就都解决了。”按着桌面,雩云起身要走。
情急之下,武明拉住她的手腕,很自然地雩云的身子往后栽去,恰好倒在他的怀中。
“啊”“小心!”
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武明揽住她的腰扑鼻而来的是她清新的花香味,纤细的腰在他的双掌环绕下还有空隙,这般柔软的身子是他从未拥抱过的当武明意识到自己竟对她起了欲念的同时,他赶忙松开手。
“哇!”
雩云失去依靠,往后跌坐在地上。
“抱歉!抱歉!”
笨手笨脚的武明才要上前去搀扶她,却有人抢在他之前,先伸手给雩云说:“来,我帮你。”
那是一名身着胡袍,戴着毡帽的陌生男子。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相貌堂堂的这名男子,看样子应该是来自西域的夏国,却说着满口字正腔圆的汉语,让武明直觉地起了戒心。
“谢谢。”雩云故意接受陌生男子的帮助,好气一气那个呆头鹅。
“哪里,你没有受伤吧?”对方朝她微笑。
咦?这家伙把我的手握得这么紧做什么?雩云皱着眉,暗暗使劲,但对方反而握得更紧了。
“真令人讶异,想不到一个少年的手腕会这么细,手掌嫩得有如豆腐。”陌生男人说道。
闻言,雩云胀红了脸。“我手嫩不嫩,关你啥事?放开!”
“哈哈哈,有意思,以为你相貌跟个小姑娘似的,想不到脾气还挺大的?”男子以饶富兴味、接近无礼的目光打量着“他”
“请你放开他!”
从震惊中回神的武明,迅速插入两人之中,并往对方的手腕上施压,当下那人放开了雩云的手,把注意力转到武明的身上。
“好强的力道。”陌生男人揉揉自己手腕,咧嘴一笑。“你是哪儿出身的?现在在干什么差?想不想找份能发挥你这蛮力的工?”
“大爷,他可是中原人。”在陌生男人两侧的几名跟班之一,以西夏话说道。
“有什么关系,择才善用不是老头一天到晚挂在嘴边不放的吗?碰到人才,管他是哪里人,横竖是有钱好办事。”陌生男人无所谓地一耸肩。
武明过去长年驻扎在此,西夏话也懂一些,于是他开口说:“多谢你的抬举,但这儿是中原的土地,两位若不想引起纠纷,请尽速离开此城。”
“你会说我们的话?”陌生男人更讶异了。
“一点点。还比不上你说汉语来得精通。”武明淡淡地回道。
男人的目光一转为犀利,可是迅速地又以吊儿郎当的态度掩饰说:“真可惜,难得让我看上一个人才呢!好吧,我会记住你的,大块头。改日如果不幸在什么地方遇见了,你就多少手下留情吧!”
“只要你别擅闯我中原土地,我也没理由对你动粗。”武明听他的口气,大概猜得出对方恐怕是夏国的权贵。毕竟有法子通过边境,还大摇大摆的、毫不畏缩的,绝不可能是无名的贩夫走卒。
“哈哈哈,你的劝告我会放在心上的。”侧过头,地伸手摸摸雩云的脑袋说:“小扮,你也一样,要是厌倦了中原,不妨来我大夏逛逛,为了你,我身边将永远缺一名可爱的小厮来疼。”
啪地打开他的手,雩云躲到武明身后,吐舌说:“谁要你疼啊?臭夏人,快滚吧!”
“哈哈哈,你生起气来红嘟嘟的脸更可爱了。你该庆幸现在身边有这个大个儿保护,要不我一定把你掳回家去,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被人疼到骨子里的滋味,哈哈哈。”
咿!做个大大的鬼脸,雩云觉得这男人真下流,自己明明身穿男装,他却一脸不想放过她似的,净用无礼的眼光盯着她。哼,这种禽兽果然只有夏国才会有!现在她真是等不及要上战场,杀他一、两个夏国兵出气了。
一等那群夏人走远,武明马上回头握着雩云的肩膀说:“您不要紧吧?大小姐。”
“我没事,不过被那个臭家伙握过了手,现在觉得一阵恶心,巴下得快快洗去夏国人的臭味。”雩云扭头说:“走吧,我们快去屠哥的家,我要借他的水一用。”
“那么您不打算打道回府?”
武明一则以忧,一则不知自己到底喜从何来?但也不能否认他有几分高兴。或许是一想到要在此和她分别的话,这五年来被她折腾惯了,往后的日子必定会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怎么“没有她”而过下去。
雩云停下脚步,歪着头看他。“拜托,你真相信了?所以说你是笨牛。方才我只是试探你,看你会不会因为愧疚而说出愿意接纳我为妻的话。要是我自认为会妨碍你而打退堂鼓的话,那我根本不会跟你一路来到麟州!所以说你真是大笨牛,连我在探你的心意都不知道,唉。”
武明愕然地张大嘴。
“既然你心意不变,一点也没要我的意思,那我也只好继续找寻如意郎君喽。”扬扬眉,她翩然一笑,宛如戏耍了人类而无比高兴的贼猫。
这是武明第三百回不光荣的败北。
“来来来,坐!”
屠嫂子一如屠德生之前所形容的,是个亲和开朗的女子,胖胖的身子和笑口常开的圆脸蛋,一见到雩云就大嚷着:“好清秀的少年,哇,我这辈子还头一回见到这么细致的皮肤,简直像是玉雕的一般,够漂亮。”
“嫂子好。”被她这番热情盛赞,就算平日自认为脸皮厚的雩云,都快招架不住地脸红了。
“哎哟!怎么连声音也这般好听,跟黄莺叫似的,我看这城内最美的姑娘家跟你一比也要逊色三分啊!”屠嫂子伸出大手一把抱住他说。“以后你就把我当自己姐姐,要是受不了营里头差劲的伙食,就天天跟我家那口子一样,溜过来我家吃饭,知道吗?”
“谢谢嫂子。”这儿人的热情真是让她这个京城姑娘大开眼界了。
“瞧瞧你这身瘦骨头,姑娘家也就罢了,要当兵可不能一直这么瘦,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们扎营在此的这段日子,我会负责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比我家那口子还结实强壮!”她又掐掐雩云的脸皮说。
“好了,你想把人给吓死啊?”屠德生出面替他解围说。“别光顾着杨云,吶,这边这位可怕的大高个儿是我以前常跟你提的,秦五郎。”
“欢迎、欢迎,多谢你照顾我家那口子。”
“不好意思,你们成亲时我人在京城,无法前来道喜。”武明低下头,歉意地一笑。
“哪儿的话,倒是我们这屋子窄小,让爷儿的头都坑讠到天了,真不好意思。今晚你就委屈、委屈,要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开口没关系。”屠嫂子也以同样的热情接待他,丝毫不受他威猛的外表影响,还说:“哎,真是个身强力壮的好汉子,瞧瞧,这手握起拳来比碗还大呢!我要是早点见到你,哪里还会挑上我家那口子喔!”
“臭婆娘,还不快点去准备吃的,别啰唆了。”
“呵呵,别嫉妒嘛!反正我这辈子注定是你的人了,还替你生了三个小萝卜头,想嫁别人也没机会了。”
“真敢说,改天我去讨房妾回来,气气你。”
“你去啊,凭你一个小小指挥的薪饷,能娶到哪个妹妹回来帮我料理家务,我等着看。”
“呿,不跟你扯。”
“是扯不赢我吧!哈哈哈。”得意地大笑三声,气气屠德生,屠家嫂子一扭腰地回到厨房里去。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那口子就是这样,没人治得了她。”屠德生摸着头,羞赧地说道。
“怎庆会呢?我很喜欢嫂子,屠大哥真会挑娘子,挑到一个厉害的贤内助。”雩云是真心这么想,以前太婆常说“女子重美德”像自己连女河诩不会,更别说要会烧一手好菜了,如果她是男儿,也想要娶屠嫂子一样的娘子。
“嘿嘿,别说了,我会害臊的。”屠德生招呼他们进屋里说。“我家就两间房,今夜你们俩睡一间,我和我娘子、孩子们挤一张床。你们不会介意吧?”
一间房?雩云不动声色地瞟了五郎一眼。
“咳,我、我不必,我睡外头也行。我的睡相不好,鼾声大得吵死人,和杨云睡一间房,会令他彻夜不能眠。”武明赶紧说道。
“打鼾?有吗?这一路上我和你同房,怎么从没听你打鼾过?”屠德生不解地看看他。
“那是因为你睡相比我还差,当然不知道。”挤挤眉,武明希望他能听懂自己的暗示,别再追问。
上回和大小姐独处一室,他可是彻夜未眠,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与其整夜不能睡,还不如露宿屋外。况且,今天下午自己竟然对大小姐起不、不,他一定是太久末近女色才会这样,干脆到哪间窑子去一趟不过,扪心自问,武明觉得这也解决不了同题。
“没关系啊,同睡一间房也好,我好久没和五郎哥同房了。上次”雩云恶作剧地一笑。“五郎哥还”
武明冷汗直流,拚命祈祷她可千万别乱开玩笑啊!大小姐,你现在讲的笑话,可是会被人当真的!
“唷,快说来听听,五郎做了什么?”这厢,包打听屠德生已经好奇地竖起双耳。
“没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做了,你明明就做了不要脸的事!害我哭得好惨,心好痛喔!”雩云眨眨眼,无辜地说。
我没有哇!天地良心,我连你的一根指头都不敢碰,好不好?死命摇头的武明,心想这下自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丙不其然,屠德生一脸震惊地说:“五郎,你、你居然对小兄弟下手啊?你、你们俩真的有”
“没有、没有、我没有!”
雩云微微一笑。“他是不好意思承认,那夜他和我下棋,结果居然赖我的棋。人家说起手无回大丈夫的,结果他不但回手,还把我打得落花流水,你说这人可恨不可恨?”
呼!什么啊?原来她在编这个?武明才松下一口气,屠德生的话却又令他冷汗直冒。
“嘻,杨云小弟你真顽皮,让屠大哥我吓了一跳,以为我认识多年的五郎真成了匹吃人不吐骨的恶狼呢!”摆摆手,屠德生说。“没事就好,那你们还是同睡一间房吧,我去帮你们准备棉被。五郎,别小看这儿的气候,你忘啦?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冷得很,在外头睡一夜包管你冻成人肉冰块。”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了,两个大男人挤一间屋子有啥关系?”屠德生不让他有反对的机会,径自往内屋走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杨云”拍拍他的肩膀说:“五郎哥,今夜就委屈你,和我同床共枕喽。”
武明翻翻白眼,她绝对是不安好心的,今夜他是休想有个好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