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乐宁这里的药都是珍稀好药,是她从南杞皇宫的御医那里带出来的,珍妙配方救命活伤的好东西!南杞人喜欢钻营东西,把膳食做的色香味俱全,偏偏就是不像食材自己原本的样子;但丹药不同,经过这几千年的医术积累传承,他们研究出来的药,能十倍百倍的发挥原草药的药性,单于说过,这才是真的智慧,他们铁骑可以不在乎那些穷酸顽固的书呆子,但圣医药理却一星点都不该在自己手里受损,那是价比千金的珍宝!
他们军营里整日摔打,谁身上没个乌青劳损的?大家一般都是呵呵笑的硬扛过去,疼得厉害了扯把草药嚼碎了涂在伤口上,也就挺过去了。但若真是伤的重了,那可真是保不住命的。乌巴山是胡洲第一勇士,他强悍的野熊都能杀死,在多少人心里是不可撼动的战神,但却有处旧伤,每到冰雨寒冻夜,煎熬的他夜夜不能眠。特木尔很为他着急,在乐宁面前结结巴巴涨红着脸磕巴了三天,终于是把话说出来了,乐宁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一瓶子药,至于这么臊着脸么?
特木尔长这么大,没跟人舔着脸要过这么珍惜难得的东西,舌头拧巴着,胳膊腿放哪都不自在。乐宁感慨万千,难得体恤他的一颗小心脏,没有多说什么话,拿出了东西又多加了一盒祛湿驱寒的药膏,一并揣进他怀里。乐宁跟乌巴山不熟,说起来不过见过两次面,他每次的印象都是恪尽职守的莽汉,但从没有像别的官员似的,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盯着她的脸不放。乌巴山每次都是很规矩的,从不往她的脸上多看一眼,从这一点来看,乐宁并不觉得他讨厌。既然特木尔现在崇拜他崇拜的快要上天了,乐宁也不介意帮上一把。想了想,又把一蹦三尺高跑出去的特木尔叫了回来,打开最下面的箱笼翻了半天,找出一本骨骼经络的医书,逗小猫似的在他眼前晃晃,特木尔眼睛都盯直了,乐宁忍着笑问:“看得懂么?都是杞字写的!”
“看得懂!营里有好几个人识字认书的,大不了我一个字一个字的翻译,总能看懂的!”特木尔的眼中亮的一簇簇小火苗不停燃烧,把个平日里紧绷的小脸绽开的无比灿烂,乐宁觉得,一本压箱底的书能换来他这么难得生动的表情,还挺值得的。
那天之后,特木尔跑来的更勤了,带来的野果山蜜也越来越高档,不像是他能拿得出来的,乐宁隐隐觉得,这是乌巴山的回礼。她也没有点破,她是给特木尔脸面,旁的事情,她懒得去想。特木尔对那本书产生了莫大的积极性,就像个刚刚被启蒙开慧的儿郎,对里面的内容痴迷的近乎走火入魔,乐宁看他的样子着实可乐,又见他每日里用稻草石子在地上划拉着写字可怜的紧,便送了他一套笔墨纸砚,耐着心思教了半日如何握笔着力,终于特木尔顶着一脸墨笑呵呵的蹦走了。乐宁看着他的背影连连摇头,不过是一套最普通的文房四宝,怎的他就像是多年寒窗中了状元那么高兴?她后头还有整套的好东西,尤其那方玄玉墨,当真是难得的佳品,乐宁在这胡地久不动笔,几乎忘了她的箱笼中,还有这件宝贝明珠蒙尘。
乐宁心思所及,便趁手翻了出来,看着上面浮腾的金文,记忆一阵恍惚,这还是当年三皇兄一篇佳赋得了父皇的青眼,当堂赏下的,后来被她瞧见上面的金文好看,硬是讨要了过来,乐宁至今仍记得三皇兄脸上那副肉疼的表情,三个月后都没能痊愈。乐宁笑着笑着眼泪便滑了下来,她要来这块墨又能做什么?还不是摆着放着乐呵着,她又写不出锦绣文章传世流芳,这块墨给了她才真是浪费!也就是三皇兄愿意宠着她,她却把一切都当做了理所当然……
擦掉脸上的泪痕,她现在不能哭,她要尽全力快乐的过好日子,有一天过一天,有两日过两日,她乐宁错了一辈子,不想再错了……
她对乌拉招招手,道:“你可认得乌力罕身边的人?把这块墨给他送去吧……”好东西就该发挥它最大的作用,与其留在她这里垫箱子,不如给它一个成全的机会,送到懂它识它的人手里,草木若有情,也当无恨了……
乌拉抬头很复杂的看着乐宁公主,乐宁诧异,怎的?这行为在胡地也不合适吗?她是长嫂,也是国母,给一个王弟送些好东西……心里犹豫着是不是收回这句话,乌拉已经低下头,接过那块墨,低声道:“我一定帮阏氏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