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圣玉心中一块悬了五年的大石终于得以放下了。
她的离去,毕竟还是有代价的,不枉费了
“那”圣玉似乎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什么?”
“不,没什么”
她本想问说朝陵是否另娶了新福晋,但想想还是算了,她不该多问的。
记得朝陵身边有一个情人,他应该娶了她了吧?
他本该娶她的
“但,小的倒有些话想说”
“哦?有话但说无妨。”
“祯观贝勒很可怜。”
“怎么了?”小栾急着问道。“有人欺负他吗?”
“听说祯观贝勒常常哭着要找少福晋,趁着奶娘不注意的时候,他就跑到少福晋从前住的院落,说要等少福晋回来。”李志说着从府中听来的传言。
听到这些话,圣玉忍不住撇过头去,流下泪来。
“啊,好可怜峨。”小栾直觉地望向圣玉。“格格”
“我能怎么做?”她双手摀着脸哭泣。
离开孩子,不是她愿意的,她是为了他好;但听到祯观这样,她又忍不住伤心。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这样;但她又有什么办法?无能为力啊“少福晋,回去看看贝勒爷吧!”李志突然说道。
“什么?”
“您不愿和王爷见面没关系,回去偷看贝勒爷几眼,不打紧的。”
不是她不愿和朝陵见面──天知道她有多想他,是朝陵不愿见到她啊,她怎能回去?万一让朝陵发现了,恐怕五年来的煎熬功亏一箦。
于是她摇摇头。
“少福晋”
“格格,你就回去嘛,反正是去偷看而已,有什么关系?”小栾也加入劝说的行列。
“万一朝陵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你只不过是回去看孩子,又不是要回去当他的福晋,怕什么?”
“可是”圣玉犹有疑惧。
“别犹豫了,少福晋,趁这次运杭绸回北京的机会,小的可以顺便带您上去。偷溜入府的事,也包在奴才身上。”李志义气干云地说。
“我也可以陪你回去。”小栾插嘴道。
“这”老实说,她真的很想回去看看祯观和朝陵,但她又怕惹得朝陵不高兴
“格格,你不希望小祯观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的娘亲长什么样吧?那他会恨可怜的。”
“我”
“格格,请容我说一句话。”一直保持静默的小栾之母突然开口说道。
“请说。”
“我明白您有非和祯观贝勒分开不可的苦衷,但我认为不论如何,您都应该去看看他,至少让他明白,您是爱他的。”
“说得对,格格,您就别再犹豫了。”
“那好吧。”圣玉终于答应了。
“我也随你们一同到北京。”小栾之母说道。
“咦?你要做什么啊,娘?”小栾不解地问。
“老王爷过世了,我想到他坟前,给他上炷香去。”
“哦,原来如此。”
他们商议定了,不久之后择日起程。
许久不曾回到礼亲王府,连这府里的空气都异常陌生。
在李志的带领下,圣玉偷偷地潜进礼亲王府。
李志将她带到她从前的居处,便自行离去了。
圣玉独自一人在这个院落里徘徊。
在这个院落里,她度过了将近二年的时光;如今重游此地,她心里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对她而言,这里只是她数着日出日落的地方,不具其它意义。
她慢慢地在庭院里闲步,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偷偷潜去看祯观,而不教奶娘发现。
她明白奶娘是个好人,但为了祯观,她宁可诸事小心些。
就在她苦思不得方法的时候,她身后惊然扬起一个童稚而清灵的声音──
“你是谁?”
圣玉闻声,僵了一下。待她回头见着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祯观,她的孩子啊虽然五年不见,他已从当年抱在怀中的小婴孩长成这么大的小男孩,但从他脸上那依稀肖似朝陵的神韵看来,她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孩子是祯观。
“你是什么人?”小男孩一对清亮的大眼紧盯着她,却丝毫没有警戒的意味,只是似乎充满了好奇。
“我”
圣玉几乎忍不住想奔上前去抱抱他,但终究没有这么做。
她该让祯观知道她就是他的额娘吗?她又该怎么说?
见她许久不答言,祯观不禁狐疑地认真打量她。
忽然,他神情一变,似乎蓦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额娘吗?”他小口微张,有些迟疑地间道。
“呃?”圣玉吃了一惊,没想到祯观居然会这样猜测。
“你是我额娘,对不对?阿玛说我额娘是个美得像天仙的女子,你一定就是她,对不对?”小祯观十分迫切地问,激动的神情完全显露在童稚的脸上。
圣玉不自觉地流下泪来,不由自主地朝祯观走去。
“我的孩子”
“额娘!”祯观小小的身子朝她飞奔而来。
圣玉连忙蹲下身将他搂入怀里。
“孩子,许久不见,都长得这么大了,孩子”
她轻抚着他的颈项,心中不禁感触万千。
她以她的离去换取孩子未来的幸福,遗憾的是,她没办法亲眼看他长大
“额娘,你终于回来了”祯离他扑在她怀里哭泣不休。
虽然阿玛总是告诉他,额娘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但他不相信,还是天天到额娘从前住的地方来等候,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
“祯观,额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圣玉将脸埋在祯观的发际哭泣,心中既伤心又惭愧──
她不是一个好妻子,更不是一个好母亲,她实在拖累这孩子太多大多
“对了,”哭了一会儿,祯观猛然自她怀中抬起头来,说道:“我要去告诉阿玛你回来了,阿玛一定会很高兴的。”
祯观说着,便要离去。
“不,别去。”圣玉连忙捉住他,阻止他的行为。“别去”
“为什么?”
“这”面对孩子的询问,圣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和朝陵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不该让孩子知道的,这和孩子无关,不能让他在幼小的心灵中留下双亲不合的阴影。
尽管他终究有一天会知道,但至少不是现在。
所以她沈吟了一会儿,只说道:“额娘暂时还不想让你阿玛知道,所以你别说出去。”
“这是为什么?”
“因为额娘想给你阿玛一个惊喜,知道吗?”她是不得已才欺骗他,心中却不禁一阵苦涩──
“惊喜”吗?天晓得啊“喔,我懂了,那祯观不说。”他以两只小指头在小嘴前交个叉,以示保密。
圣玉微笑着抚摸他的头。
“好孩子”
她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正由远而近传来──
“祯观贝勒,你在哪里啊?祯观贝勒”
“啊,奶娘又来了。”祯观听到这个声音,不禁有些厌烦地蹙起眉头。
圣玉知道奶娘就要来到这里,急忙地想回避,但却已来不及了──
“祯观贝勒,你果然又跑到这里来了”奶娘已来到院门外,同时也注意到她的存在。“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奶娘紧盯着她的背影,声音充满了明显的警戒和防备。
圣玉明白现在躲他来不及了,索性起身转过来面对她。
“许久不见了,奶娘。”
“你是”奶娘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讶异万分地叫道:“少福晋?!”
圣玉微微点头。
“天哪!”奶娘顿时激动地冲了过来,用力握住望玉柔若无骨的小手。“少福晋,您终于回来了,真是想煞奴才了!”
圣玉任由她紧握自己的手,等到她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些年来,难为你了,很感谢你照顾祯观。”
“少福晋说这哪里的话,侍奉小少爷原本就是奴才应该做的事啊!倒是少福晋,这些年来到底上哪儿去了呢?”奶娘好奇地问道。
她看少福晋的容貌丝毫没有改变,依旧绝美如昔;但在眉宇之间却明显地添了几分成熟妩媚的风韵,想必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
“对啊,额娘,从前你去了哪里呀?”
“这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她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似乎也不早了,她不得不先离开。“奶娘,以后我可以常常回来看祯观吗?”
如果有奶娘充当内应,以后她要溜进府中偷看祯观就会方便许多。
“少福晋如何说这话?难道少福音不是要回来了吗?”
圣玉摇摇头。“因为某种原因,我只能偷偷潜入府中来看祯观,现在我必须先离去了。”
“额娘!”
“少福晋,这是为什么?”
“你先别问原因,答应我。”
奶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以后少福晋随时想见小少爷,遣个人跟我说一声就是了。但少福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府中?”
圣玉沉默片刻,说道:“以后再说吧!对了,暂时别让王爷知道我曾经回来过。”
“奴才明白。”
“嗯,那我该走了。”
“额娘”小祯观倏然接住圣玉的腿,不让她离开。“额娘你不要走!”
“祯观乖,额娘明天再来看你。”圣玉温柔地劝慰着。
“不要,我要跟额娘在一起,不要额娘走!”祯观执拗地说道。
“祯观听话,额娘现在真的非走不可。”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就这么走掉,难得才见到孩子一面
“我不要额娘走!”
“祯观贝勒,不可以胡闹”奶娘有些为难地帮圣玉劝说。
老实说,她也不希望少福晋走啊。
“祯观乖,额娘今天只是暂时离开而已,以后我们会有机会在一起的。”
“真的吗?”
“嗯。可是如果祯观再这么不懂事,恐怕就不能了。”
小祯观闻言,几乎是立刻放开她。
“祯观很懂事,不敢胡闹了。”
“乖,那额娘先走了,你要乖乖的哟。”
“好,那额娘也别忘了,我们以后要在一起。”小祯观也毫不含糊地叮嘱她。
圣玉微笑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一背过身,她的笑容在瞬间崩溃,化为泪水,一步一行泪。
有所谓的“以后”吗?她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