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大公无私,但是内心却是明白的,这个世上鲜有真正大公无私的人,多少都在为自己考虑。
皇帝并没有被臣子们的甜言蜜语所迷惑。基于这样的判断,朱瞻基才制定了占据道德大义制高点、欲擒故纵等待机会、最终重拳出击快速解决问题的既定方略。
这一套策略可谓是处心积虑,胜券在握。朱瞻基认为自己的政治谋略和大老粗叔父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每一步都看似略居下风、却每一步都把汉王吃得死死的,一切尽在掌控玩弄之中。
哪料半道里杀出个陈咬金,那个张宁简直是一无所有要啥没啥,既没有陈咬金的武力,又没有关系人脉,更可笑的还是个通缉犯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单骑杀入乐安,竟能影响到国家战略层面的大势这,太难以置信了,朱瞻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如果没有那份让他咬牙切齿的檄文,朱瞻基此时说不定还有点敬佩此人,但一想到张宁竟然污蔑自己弑父!
他就恨不得马上逮住此人,让他把所有酷刑都经历一遍,最后一刀一刀割千刀而死!在朱瞻基的用人理念里,两样缺一不可:忠、才。那个张宁从一开始,朱瞻基就看出了有才能,就是因为质疑他的忠诚,所以没有重用。
朱瞻基并不后悔自己没有拉拢到这样一个人才,因为此人简直是无耻!可是真的无耻吗?不骂皇帝弑父,在乐安的事如何能剑走偏锋达到目的?或许真正的人才都比较邪门,中规中矩者干不出叫人惊叹的事来。
就在这时傅良友继续说:“汉王部下没能当场反驳,只因无言以对。不过很快就有武将李明、孙奇焕二人密谋半夜行刺,杀入朱府,却没能在汉王兵马赶到之前凑效,功亏一篑,二罪将也因此被汉王所杀”
薛禄躬身道:“另外还抓住了一些目睹事情的证人,皇上可想听听细则?”“不必了。”朱瞻基挥了挥手,他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君王不该随意当众发怒。但他终于冷冷问道:“不是抓了张宁家的人么,在何处?”一个官僚禀报道:“就地看押在南京兵马司牢狱之中,等待司法定罪。”
朱瞻基冷冷道:“派人到南京传旨,将已抓获的罪犯全部凌迟处死。”本来大军经过皇帝检阅之后就该祭祀祖宗挥师出征,但得知汉王已经南下,京营只好暂时取消了计划。现在去乐安城已经毫无意义,前军薛禄的两万人马得知汉王离开后已经赶到乐安收拾残局,足够了。
事情有变,朝廷自当调整战略部署。平定一个亲王的叛乱绝非小事,朱瞻基每走一步都会看十步远,他不是一个随性胡来的人。这两天杨士奇等重臣都没有回家,一直在内阁吃住,随时等候皇帝召见的御前会议。
作为杨士奇的得意门生,于谦也陪在内阁,两天两夜没有回家了。后来杨士奇听说于谦的妻子董氏生病在家,就让他回去看看,明天再来。
于谦有些不情愿,但碍于恩师的话,只好先回家去了。于谦从东城回家,只见董氏穿戴整齐前来迎接,她虽面有虚弱之色,却还说得话走得路,并不是很严重。于谦见状心下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埋怨,便问道:“夫人身体好些了么?”
奴婢们躬身垂立,他们都很尊敬于谦,不仅为人正派,在家里和夫人也是相敬如宾,十分符合世人的评价标准,整个一君子作风。
董氏带着一些歉意道:“郎中瞧过,就是气虚,没有什么大碍。李二这个人马虎,也没告诉过我就擅作主张跑到官府去禀报夫君,不然我也不会让他去让你分心,最近朝里的事很重要?”
“不打紧,回来看看夫人的病情是应当的。”于谦在椅子上坐下来“朝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在恩师杨公身边,好歹能做些查漏补缺的事。”董氏好奇地问:“是不是关于张平安的事?”
“是和他有些关系。”于谦有点诧异道“夫人从何得知?”董氏道:“这两天京师里穿得沸沸扬扬,连我这个不出门的人也从郎中那里听说了些。记得张平安以前和夫君有过结交,还到咱们家来过。”于谦叹了一口气:“何止是结交,如果他不出事,和杨公的养女联姻,咱们两家的关系定当不同。
可惜、可叹不过张平安确实有些本事,当初我到南京接应他时就觉得他年纪轻轻非寻常之辈,这不弄出大动静了。
本来朝廷料定汉王必反,并且所图者京师方向。不料张平安只身入乐安,凭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得汉王改变方略,南下指向南京。
如此一来就麻烦了,汉王本就是一员能征善战的良将,又加上亲王身份和威名在外,南方诸城恐无心作战。因此,原本很快就能解决的藩王之乱,这下得耗些时日了。”
“那张平安虽在朝廷不受待见,现在投靠了汉王,应该也有一番作为。各为其主,夫君也不必为他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