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摒退,二人相对着矮桌跪坐。“原来不用请,你也会来。”方泠笑道“张氏云锦铺的吧,来送屏风图案?”“正是。”
张宁愕然道。方泠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一番他,恍然道:“你应该就是那个科张平安?”张宁道:“正是在下,方姑娘是如何得知?”方泠轻松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过去的那马车不是王家小姐的么?
王家在附近也算有头有脸的,这么一猜,就猜出你是自负应天府才学第一的平安先生了,难怪能随口吟出那么好的词来,闻名不如见面,奴家信你应天府第一。”
张宁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方姑娘也应有所耳闻,如今我是革了功名的人,不敢再自称什么才子。我这正帮家里送东西过来,你先瞧瞧,合适的话我带话回去,赶着把屏风给方姑娘织出来。”
“不急,方才平安那首词奴家甚是喜欢”方泠浅笑道“若是平安先生愿意题下词,并将它刺绣在云锦上,我愿意出十倍的价格购买。”
只见她生得容貌端正、身段凹凸有致、肌肤似玉,淡妆也精致没有半点俗气,细眉画得如远山一般流畅优雅,一看就比普通风尘女子高端,果然是出得起价的人。
别觉着她身份低贱,挣钱肯定比张宁甚至张九金还轻松,就如一首歌里唱的那样“一月八千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方泠的姓名有点像真名,有姓有名的,不似什么小红春花一类的艺名,如果是真名就有点侮辱家门了,犯了什么大罪才不准改名换姓做小姐?
张宁心里嘀咕,面上却表现得木讷,他实在还不太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平时都小心翼翼的,很有点放不开。
要说穿越前他倒并不是一个木讷的人。方泠既然要那首词,也没什么要紧的,张宁看着别处说道:“既是书房,定有纸墨,我这就将那首词写下来。”方泠柔声道“奴家侍候平安先生文墨。”
“不敢不敢。”张宁随口说了一句。方泠确实是在侍候,把墨磨好、把纸砚摆好,而且将笔毫蘸了墨送到他的手里。
他接笔的时候不慎碰到了她的指尖,条件反射地赶紧缩手方泠抿着嘴终于没有笑出声来,脸颊微微一红。
他拿起笔后好像手指上一下子就来了电,念头通达下笔如飞,四列行草瞬间洒在纸上,他自己也想:以前张宁练出来的一手字还真不错。果然方泠喜道:“好字!”
下半阙比起“口熟能详”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有点生僻,张宁便抬起头望着窗外略微思索了一下,不料这么一个随意的动作在方泠的眼里也很特别。
她看着他的侧脸,觉得他好像在忧国忧民。那种仪态神情中给人的浩然正气的错觉中带着淡淡的愁绪,年纪轻轻就给方泠认真和稳重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
张宁磨叽了一会儿继续提起笔写起来,方泠迫不及待地上前读道:“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她觉得口齿之间生出一丝香味,那是墨香,曾经厌恶自己的肮脏好像从诗句文墨中得到了涤荡,被清风吹拂掉了蒙上的灰尘,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春心萌动的少女。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就在方泠沉浸在词句中时,就听得张宁道:“完工。这副云锦图案,方姑娘不瞧一下?”方泠柔声道:“平安先生亲自送来的,还会有差错吗,就不用看了。只是这首词能不能”
“没问题。”张宁爽快地点头,心道这时估计没什么知识产权一说,也不好意思收太高的价,便道“到时候在云锦上刺绣上去,多出来的工序和用料折算价格,方姑娘派人和铺子上商谈就行。”
方泠道:“如果将云锦比作一副龙,这首词便是点睛。我出的价钱是不轻视好词,平安先生就不用推辞了。”张宁心下只觉得好笑,谈业务还有这个样子的:商家要优惠、她一个客户非要多花钱。
不过她说得也没有错,帮云锦铺多挣点银子回去也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这几天在家里的那种感觉确实挺不是滋味,再说妹妹她们为了赚钱点也挺辛苦。
他继承了张宁的身份,所住的地方按理是张宁的家,却不知怎地有种寄人篱下的感受。“行,方姑娘把话说到那份上,却之反是不恭。”
张宁露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若是屏风织得满意,下次有需要欢迎再到大中桥云锦铺订制。事儿办完了,不敢过多打搅,这便告辞,方姑娘留步。”
“且慢!”方泠忽然喊住他,等他重新站定,她沉吟片刻才道“我再下一些定金以表诚意。”张宁摆摆手道:“不必了罢,咱们诚信经营,也相信方姑娘的诚意。”方泠坚持道:“要的,反正结算时扣掉定金就是要不平安先生再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