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户老宅,荒废了许多年。前些天忽然就有了人烟,而且,有街坊说见过个天仙似得美人儿就住在里面。”
薛妙姑且听着,心里记挂着王兰芝的病情,秋桐倒是饶有兴致,她在身前划了个弧度道,“而且,那美人儿还是个大肚子的娠妇。”
“哦?”薛妙明显心不在焉,秋桐这桩八卦还说的正兴起,“后面定有你更想不到的,来咱们医馆买过药的傅公子,也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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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妙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通手术,不仅挽救了王家小姐的性命,更是因此声名大噪。
虽然当日和王员外家约法三章,关于王小姐的病情,她会做到绝对保密。
而另一方,王家也不可将她施行手术之事宣扬出去。
但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不知是从哪里传出了口风,渐渐越传越远,没过几日,不大的清远城就都知道怀庆堂薛大夫妙手回春,华佗再世。
当然,大家不会知道王家小姐是宫外孕,只以为是凶险的肠痈之症。
经此一战成名,小薛大夫的名声登时响亮非常。
怀庆堂的生意因此机缘,骤然好了数倍,大有将其他医馆的生意盖过之势,白日里三五成群来向薛妙问诊的病人络绎不绝。
倒是将医馆里本家坐诊的陶大夫冷落了。
薛妙被看得多了,后来也习以为常。
遇到病人问,“薛大夫你当真拿刀破开过肚子?”云云之流,她只是置之一笑,遇到心情好的时候会调侃一句,“如有需要,我可以替你如法炮制医治。”
这一招果然管用,病人登时推辞着,实则脸色都吓发了白。
当日黎明回来后,秋桐实在忍不住,满肚子话无人可诉,就只好将那惊心动魄的手术过程说给陶伯听,说到关紧处,两人皆是闭气凝神,心悬在梁。
一波三折,环环相扣,父女二人直说到快中晌。
这厢秋桐倒豆子一般倾吐完毕,满足地睡下了,陶伯夜间却失了眠。
以他三十来年的行医经验,除了医学圣祖华佗之外,百年来再未听过有大夫能独自施行开膛破腹之术。
这个看上去不及二十岁的弱冠少年,又是如何做到的?
枕着一帘月色,思绪如同抽丝剥茧,一丝一缕往深处抖。
薛妙当初独自来到清远城,在医馆当学徒,只说背井离乡,如今细想,关于她的家乡、她的来历都知之甚少,他本人更是鲜少提起从前的事情。
淡的让人忽略掉所有的过去。
能有如此眼见和医术,日后必成大材,可堪重用,但那份为了生计的落魄是装不出来的。
床上的陶伯翻了身,心事更重,若她有心隐瞒,那么姓名年纪…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作假。
这么颗蒙尘的明珠放在自家医馆里,陶伯总觉得不能安心,便打定了主意,寻一个合适的机缘,彻底地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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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存了心不让她如愿,入京之事因为各种各样的琐事一再延后。
承诺诊治王兰芝的病情,还要负责到底。
且眼看冬至,连日天幕阴沉寒冷,想来是要酝酿一场大风雪。
清远城出关入口出,需得经过一座大山,若冬日落雪,大雪封山,寸路难行。
只怕想要动身,至少就要到明年开春去了。
而此时,乱世兵马荒,的确并非最好的时机。
兰沧王亲率新军部下,大败西面叛军欲孽,行至清远周边境地安营扎寨,休整后再入京汇合。
一时平静的清远小城,骤然因为大燕天下最负盛名的兰沧王,赋予了别样的色彩。
街头巷尾,交口流传。
秋桐不知从何处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说兰沧王时下就居住在清远城内。
兰沧王,只这三个字,就足以激起万丈波澜。
以至于就连并不关心时局的薛妙,也对这个令九州颤栗之人的英武战绩耳熟能详。
煌煌厚土,昭昭苍穹,这世间当真能有人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于乱世?
薛妙想不出,这样的人,该生了一副怎样的样貌和心肠。
今日小城上下一片沸腾,兰沧王率新军入城,行太守交接事宜,颁布律法,昭示着改朝换代,重振大燕。
此刻,城中熙熙攘攘,人群如潮水般迎在街巷旁,起伏连绵,争相一睹兰沧王风采。
带着虔诚的敬仰亦或是畏惧,膜拜俯首称臣。
薛妙妙望了一眼院外,流云清华,人头攒动,仔细听去,仿佛有山海浪潮般的铁蹄纷沓而至。
传言中,兰沧王醉心权势,嗜血好杀,过境之处,如秋风扫落叶之势。
但凡有异言异心者,不论老弱妇孺,格杀勿论,冷血至极。
传言中,他不耽女色,却凶残至极,送到他帐中的娇妾美人,不论姿色年纪,无不被折腾地只剩下半条命,逃不过一个被弃于军营中的结局。
薄情冷性,倨傲孑然,为世间罕有。
不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不理世俗纷纷扰扰,怀庆堂的小厨房里,有着与世隔绝的宁静。
薛妙妙托腮而坐,面前炉火上的砂锅罐子正咕嘟嘟地冒着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