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周五晚上有两节课,结束后回办公楼,恰好看见程老师的办公室门敞开,一地灯光,以为他人在,便想找他商量一下暑期心理辅导中心的活动事宜,却没想到碰上了周辰然一个人,她脸上有伤,一身狼狈,看样子是受到了惊吓。
沈老师试探地问了几个问题,周辰然开始还会摇头,后来就一直闭口不谈,对此,她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
“小周,程老师真的对你动手了?”沈老师又确认了一次。
周辰然耳边嗡嗡一片,似乎没有听清楚问题,又似乎是知道沈老师在说什么,她迟迟不开口说话,这样的态度很容易被误读成默认。
“你脸上的淤青是他造成的?”
周辰然像是灵魂出窍,很轻地动了动唇,说了一个字。
沈老师辨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也不想再为难学生,温和地说:“我先送你回宿舍,你现在需要休息,关于这件事,我会去问程老师的。”
周辰然一惊,抬起眼眸,神情恐慌:“不,别去问他,我已经没事了。”
沈老师看出她的害怕,斟酌了一下后说:“这样好了,我明天白天在学校,找个时间和你谈一谈。”
周辰然一脸矛盾。
沈老师伸手拢了拢她乱了的头发,友善地说:“你可以把心里话告诉我,我对你,对任何一个在校的学生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嗯。”周辰然答应了。
沈老师带周辰然回校内宿舍后只身回来,走到楼前,看见了程静泊,立刻喊住了他。
“程老师,你还没回去啊?”
程静泊说:“快回去了,现在上楼拿点东西。”
“你刚才去便利店了?”沈老师注意到他手里拎的袋子。
“对。”
他们一起上楼,沈老师不经意地说:“刚才过来的路上碰到周辰然同学,她也辛苦啊,参加完辩论赛再赶回来。”
程静泊只是听着,没急着说话。
“也许是光太暗了,我隐约看见她脸上好像有两块淤青。”
“她回去了吗?”程静泊问。
“回去了,我看见她时,她就在报亭的位置,没几步路就是女生楼了。”
“那就好。”
沈老师又说:“看来程老师也对她很关心,确实啊,她是讨人喜欢的学生,我听很多老师表扬过她,说她有天分还很努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程静泊没有应和。
沈老师放缓脚步,语气低了下去,态度严谨:“对于好苗子,我们应该用心栽培,为人师表,厚德修身是每一个教师的责任。”
“您说得对。”
沈老师又说:“对了,我还和她聊了几句,她说刚从你的办公室出来。”
程静泊坦然道:“她是临时过来找我的。”
“是不是向你请教专业课上的问题?”
程静泊淡淡道:“她是这么说的?”
“对,没错。”
沈老师摘下老花眼镜,按了按鼻梁,声音没有异常。
程静泊没多说什么,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回办公室了,沈老师您也别忙了,早点休息,身体重要。”
沈老师重新戴上眼镜,仔细看他的脸,像是一种审视,但并未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再见,程老师。”
第二天,沈老师约周辰然来心理辅导中心的会议室,和她单独面谈。
事至此,周辰然的情绪已经冷却了,她原本打算澄清误会,告诉沈老师自己脸上的伤和程老师无关,轻描淡写地带过昨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却没料到沈老师对这件事很看重,甚至在她眼里有些不依不饶。
“小周,程老师说是你去找他的。”
周辰然清楚如果回答是的,那就证明她撒谎了。
“是这样吗?”沈老师凝视她的眼睛。
“不是。”
“那你确定是程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的?”
“嗯,上周他和我说好了,等周五比赛结束后去他办公室。”
“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我的意思是,他特地挑一个这么晚的时间喊你过去。”
“没有。”
“那他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周辰然没有回答,此刻只有她自己清楚心跳多么快,掌心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她没有路可走了,如果直说是自己喝了酒后去找程静泊,那么也就必须坦承是何原因,这么晚去找一个男老师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她还不知道程老师对沈老师说了什么,也许他已经将她写的情书和她对他的情愫都说出来了,如果是那样,等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暗恋一个已有未婚妻的老师,千方百计地接近他,还信心十足,这是多么羞耻的事情,她素来品学兼优,在大家眼里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的学生,无法想象这事被他们知道后,他们的反应会是怎么样,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除了强烈的自尊心,还有名声和前途,她不能被自己轻易毁了。
既然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好像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么无论年轻的她说什么,他都无所谓,大概也不会影响到他的什么。
似乎就是一瞬间,她忽略了心底那点内疚,决定继续撒谎。
“我记不得程老师说的每一句话了,但当时他的情绪很奇怪,好像对我各方面都不满,他指责我,我争辩了一句,他……”
周辰然说不下去了,沈老师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用力推我,我摔到在地,脸不小心碰到了沙发几。”
“除此之外呢?”
“什么?”周辰然没听清楚。
“小周,你必须实话实说,程老师有没有在曾经暗示过你什么?”
周辰然的头很晕,感觉沈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上一秒很飘渺,这一秒就变得尖锐了,她不想再待下去,却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走不了,整个人心力交瘁,如果可能的话,她愿意花一切代价清除昨晚的记忆,但是于事无补,此时此刻,似乎只有顺着谎言的轨迹走下去,她才能保全自己,离开这里。
她握了握拳头,用指甲狠狠地去刺掌心,强迫自己恢复常态。
“有。”
周五在灯塔里咖啡馆,柏子仁一边看书一边等程静泊,过了七点,她接到他的电话,说会晚一些时间到,她问是不是学校有事情,他没有否认,只是说让她等他,别一个人回去。
挂下电话,柏子仁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说不出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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