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拙政殿,再又拐了几道弯由偏殿到了正殿。
玄澜早得了通报,这下端着脸站在殿内——他可没忘祈舜是偷跑出去的!
这数月来日日提心吊胆,夜夜不能安寐,倒不是说真个就焦虑到了如此的地步了,他相信这一仗皇叔必也是衣锦荣归,只是整个人难免暴躁了许多,从京里往云贵两地的官道全部清理了出来,但凡有个匪患也被朝廷的大军剿的不敢冒头,粮草辎重必是第一时间就送到前线去,临近云贵的几州布政使也全数收到了京里发来的旨意,全部被敲打了几遍,也令驻军全数备战……但凡翊王这边露出一点颓势,那边周围几州的兵力就能全部压上来!
这辈子得了这么一个人——按照他的想法,那是该是用天下珍宝养着,所有的奇珍玩物全部堆在他脚下,让他应着心情来挑的。
把人放出去打仗?他还没无用到那般境地!整个朝堂又不是无了皇叔便不能活,这场仗也不是没了皇叔便不能赢,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祈舜眼下全数顾不上这些,抱着小重铭踏进拙政殿,眼睛亮闪闪的,也不递甚相思,开口便是,“球球唤我父王,你教的?”
语气是欣喜的,透亮透亮能让人感觉出来的欣喜。
玄澜还端着呢,便反问,“不该吗?”
他倒是想让这小子喊阿舜母后……最终也就是只能在自己脑子里想想,真要这么干了,不说朝臣,阿舜就能赏他一个冷脸,多久不给近身都不一定。
自个儿脑子里想了一想,脑补了一下面团子拉扯着阿舜喊母后的场景……浑身一个激灵,抹掉自己一身鸡皮疙瘩,把这个想法掐死在脑子里。
却又不甘心,心里那个痒痒的,到底有点遗憾,便私下里教了小重铭,让他唤阿舜父王。重铭现在还小,还站不到台前,便无甚人前人后的问题,如今宫里能跟在小太子身边的,自然都是帝王心腹。
也得亏……小重铭在他的摧残虐待之下,身为一个孩子的智商竟然够用。
玄澜给被祈舜抱在怀里的某只面团子地一个赞赏的眼神,原本是没打算让他现在就喊出来的,还只是暗地里教教罢了,没想到这小子认人的本领不错,一见到阿舜就给喊了出来。
……长大以后的成宣帝听闻自己小时候还有这么识时务的壮举,沉默了一会道,“约莫是那时候对小名的怨念就已经够深了吧。”
整个皇宫上下!开口就喊他球球的也不外乎就是父王和父皇两个人!既然不是父皇,那便只有是父王了!搁其他人……谁不是殿下主子的叫着!连敢正正经经叫他名字的都没几个……叫他球球?!
总归当时祈舜是欣喜的——面上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的欣喜,以至于玄澜都不好意思直接和他秋后算账,默默的在心里的功绩薄上给某只面团子画上一笔。
祈舜被他一句反问噎的没话说,两个人眼神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那个默契,直接跳过了语言对话,进行脑电波交流了。
玄澜:不该吗?
祈舜:于辈分有碍吧?唤我“父王”与礼法不合……
玄澜危险的眯起眼:礼法?朕还没让小东西直接唤“母后”呢!
祈舜冷眼:……你试试!
【劳资不敢!】玄澜心里呕血:朕看那群老东西不顺眼很久了!
祈舜继续冷笑:又犯浑了?
玄澜笑,笑的祈舜头皮都绷了起来,岔开话题,扳回一局:可不是又犯浑了……阿舜你忘了你是偷跑走的了吗?
……擦!劳资忘了!揍哥哥揍的太开心!忘了这茬了!
祈舜将抱着的面团子递给伺候在一旁的朝露,道,“将太子先抱下去吧。”小的再说,还是先安抚大的这只吧……这黑化的都快自带黑气了。
见陛下与王爷似是有话说,伺候的人也都很识相的退下了。
“生气了?”祈舜一挑眉,好笑问道。
和宽袍广袖的风流俊逸不同,戎装在身的祈舜显得格外的精神英挺,征战数月回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一些,轮廓英挺,眼神锋利,眼里尚还淬着血火——以及外边带回来的,天朗气清的高远。
玄澜微叹一口气,心下认命,面上仍旧硬挺着不说话。
却见祈舜单膝下跪,解下身上战袍软甲放置一旁,也解了身上所有匕首暗器,独留一身玄黑劲装,微笑道,“臣当初私自出京,虽是事急从权,然如今归来,自是要听凭陛下处置的。”
玄澜稍微一品就体会到了其中的意味,猛的抬起头,两个人眼神对上,祈舜的眼神是……鼓励赞同的。
似乎在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祈舜被他看的后颈汗毛乍起,就算预料到自己的下场……那也得硬着头皮顶上去!无惧玄澜要噬人的眼神,唇齿缠绕间几个字被他吐出来,声音低沉了几分,显得暧昧缠绵,他微微一笑,道:“……听凭处置。”
意味深长。
玄澜瞳孔一缩,刹那间几乎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祈舜站起身来,道;“臣一路归京,少不得满身尘土,眼下要去沐浴休整了……”
贴身到玄澜耳边轻笑道,“……不知陛下可同来?”
眉梢眼角盈着笑,勾走皇帝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