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布下,通常会有三样东西:一把匕首、三尺白绫,以及一瓶毒药。
不论翊亲王犯下了什么罪行,那都尚未定罪,无缘无故赐死一位亲王不太可能……那么在得知此事的诧异过后,他们也很快就能想到,陛下要赐死的,恐怕就是院子里那位王爷的”心上人”了。
“王爷,得罪了。”伍什也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王妃”,只是他清楚,不管那人是谁,陛下始终都是容不下他的,至于王爷………伍什躬身道,“奴才也是奉旨办事,还请王爷莫要为难。”
他是不会摆出那等仗势凌人的愚蠢姿态的,再没有人比他清楚自家主子对王爷的心思了。
祈舜盘腿坐在软榻上,睁开眼睛,道“你先回去吧。”
“王爷……”他奉命而来,这陛下的命令还没完成呢。
“本王明日自会入宫向陛下交代。”祈舜又闭上了眼睛。
“这……”伍什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爷已经闭上眼睛不打算理会他了。
他等了一会儿,只好先带人退走,那托盘仍旧留下……主子的事,他一介奴才,不好过多插手。
王爷不打算理会他,王府里的守卫也都是曾经身经百战的士兵,他带来的几个人,也没法干什么……也罢,还是回宫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吧。
皇宫里,玄澜听闻伍什禀报,气的直接砸了一个镇纸,他只冷冷的想,且看你明日能给朕什么交代。
当日夜晚,祈舜走进了杨清的院子。
杨清被掳来两年,起初也以为这位王爷对他有所肖想,后来一天天过去,王爷并未对他怎样,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位王爷看上的,恐怕只是他这张脸而已,而王爷所看的,也并不是他,而是这张脸后面的另一个人。
翊亲王的名号,即使他身在一个偏远的县府,他也是听过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功绩彪炳。有时候他也会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佳人,竟然让这位王爷如此求而不得,直到那个晚上,他才知道——原来是皇帝。
原来是皇帝,真是可笑。他感觉到了莫大的讽刺。
翊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偏偏他看上的,就是唯一一位身份地位出生权势都在他之上的那个人。
更别说两人还是众所周知的叔侄了。
难怪啊,那个人他无论如何都强取豪夺不来,便只能把自己掳了去,天天对着自己的脸在看另外一个人么?!
虽说他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好吃好喝供着还教自己读书,但是两年足不出户的囚禁,是个人都受不了。
“是本王对不住你,如今能为你做的,便只有送你出京。”祈舜将包裹递过去。
“这包裹里有一张人皮面具,你离开王府后切记时时戴着……不然,本王能保你一回,不能保你第二回。”
杨清沉默,唾手可得的自由就放在面前,他却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了。
“你要怎么办?”他问。
“本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祈舜大声喊道,“乌毅!”
乌毅立刻从院子里进屋,祈舜对他说,“此后由你贴身保护杨公子……至死方休。”
“属下领命!”
“好了……你带他从密道离开吧,”顿了顿,祈舜补充道,“现在就走。”
曾经重兵守护的院子如今已经空荡荡了,守卫的人也都撤了去。祈舜回到自己的院子,开始提笔安排下属……天狼卫交由燕钺,天府卫依旧由温玦统领安排……一道道,一项项,写的清清楚楚,安排的井井有条。
却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待到落笔,把所有人都安排好,已然四更天了。
天色已然破晓。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玄澜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送那万字托盘来的意思,无非就是赐死杨清,此事便一笔勾销,此后他就还是他功勋卓著的翊亲王。
他知道玄澜的暗示,明智的应该当场就把人给弄死,以示臣服。可是他做不到。
他在夏朝活了这二十几年,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算不上什么好人。然而官场斗法,身在局中要区争那富贵荣华,成王败寇也怪不了谁;边关征战,那就更加是家国立场所限。
唯独只有杨清,是真正无辜之人,两年前被他掳来,就已经是遭受无妄之灾了。要他杀了他,他还做不到问心无愧。
看向天边破晓的金光,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心里竟然出乎意料的轻松。
罢了罢了,总归是他自己做的孽,也要他一力承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