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自责,君爱。我现在反而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陈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做好你自己就是对陈家最大的责任,现在的你就很好。我倒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陈君爱望进陈娇的眼中,语气平静却足够坚定:“如果我足够好的话,你就不会有机会说这些话。”
陈娇与他对视片刻后移开眼眸,苦笑摇头什么都没说。
“长姐,我要回堂邑侯府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陈君爱站起身,深邃的眼睛似乎又多了几许幽暗。
单于遁逃,两军对垒忽悠死桑,现如今匈奴主力已经远走,西北的布军再拖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刘彻下了令卫青班师回朝的旨意,盖上玺绶御印又分外抑郁。
最近的事够他忙了,又是战事又是水患,最无奈的还有百口莫辩的压抑和无人理解的孤寂。
刘彻走下御阶,负手站在殿中,孤高挺拔的身姿立于殿中。
他望着未央宫的夜色,黑暗中,点点燃起的宫灯屹立在汉白玉的石阶的两侧,却驱散不开浓重的沉夜。
刘彻的目光放远语气带着淡淡的喟叹,向着大殿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史官说:“司马迁,这外面的夜色,真令人厌倦。”
没有回答,年轻的司马迁绕到矮几前面,跪地匍匐,却并无半句可言。
“朕觉得,这十三年过的,真是弹指一瞬,想起来,这未央的夜似乎还是当年的样子。”
司马迁低声道:“陛下,夜深了,请陛下保重龙体。”
刘彻“恩”了一声,转过身去看向主位旁边的司马迁,微微笑了,笑容里尽是落寞。
“朕都忘了,十三年前的未央宫,你是没见过的,那时候这里坐的还是你的父亲。”刘彻一步步走上台阶,似乎也是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朝司马迁问道,“司马迁,你娶妻了吗?”
坐在宣室殿里的天子往日都是威严强势不苟言笑的样子,司马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他知道史官很多时候是不需要也不能够回答天子的话,但是这一次,天子问的那么直接。
他还很年轻,他不会像父亲那样把最简单的话迂回无数个弯,也揣摩不到盛年睿智的天子到底有何等心思,他只是老师的回答:“是,陛下,年中的时候已经成亲。”
刘彻以一个轻松的姿态坐回主位,随意的靠在倚靠上讲授搭于膝头。连续的理政让他感到很疲劳,这时便有意放松,很感兴趣的问司马迁:“哦?你既然新婚燕尔,却不与其他史官排换,这些日子每夜都在宣室殿伴驾,难道不怕怠慢了你的新婚妻子?”
司马迁白皙的脸颊微微红了,唇角有一点愉悦的上扬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强行抿唇按了下去。
“这有什么好掩饰的,情从心发。”刘彻笑起来,声音放轻好像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低语如同自言:“朕刚大婚的时候,也经常想要到她身边去,就跟她在一起哪里也不去。却也如你一样身不由己,多数时候都好在这宣室殿了。”
司马迁没回答,倒是真因为天子的那句“情从心发”激起了对新婚妻子的想念,想起来就真的,浅浅的,淡淡的,很甜蜜的笑了。
刘彻看着司马迁那副少年青涩的样子,不禁挑眉无奈一笑道:“朕没什么事了,你下去休息吧,明晚朕准你回去,不用整完耗在宫里来。”
司马迁不禁惊喜的抬头,看到刘彻看着他像看着可笑的小孩子一样就有些挂不住,赶紧低下头去说不敢。
刘彻摆摆手,然后站起身道:“朕不想把话说第二遍,再推辞就别回去了,以后天天晚上住在宫里全你的忠君之礼,朕给你把俸禄翻倍。”
司马迁宁愿俸禄减半都不想天天晚上陪着理政到深夜的天子看奏章,他还惦记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呢,连忙谢恩。
司马迁走后刘彻更觉得孤独,宣室殿大殿里的烛火一闪一闪的在夏夜的凉风中摇曳,他看着烛火又开始寂寂出神。
苏一在旁见刘彻不看奏章也不动,怕天子想起匈奴战事失利伤神,又怕天子想起二皇子的事伤心,便小心出言道:“陛下,该歇着了,要不要招十四殿的美人和夫人过来?”
刘彻还没回过神儿来眉头就先蹙了起来,慢慢侧头看向苏一,不耐烦道:“从今日起别跟朕提这些女人,还有今年遴选家人子入宫的事让少府也停了吧,朕没心情。”
苏一眨眨眼睛,心里还是吃了不小一惊,心说天子转性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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