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不哭了?”秦贯日压在胸口的阴霾,也因她泪光中闪耀的笑容,一一散去。
“自从我娘过世后,我就没再哭过,这些年来自己一个人讨生活,虽然辛苦也从未哭过。方才不知怎么的,鼻子好酸好涩,眼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她幽幽说道,对于自己轻易在秦贯日面前示弱,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一个人?你爹呢,你的家人,兄弟姊妹呢?”
见她沉默,他率先开口:“不想说就别勉强。”
她摇头。
“我娘是个家道中落的文人之女,嫁给商人老爷为妾室。娘很美、很温柔、又有文采,是世上最疼我的人,不曾让我冷过、饿过,每到我的生辰,娘还会煮热腾腾的面线和甜汤给我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老爷拥有好多个侍妾,娘不是他的唯一,他也不疼我。我无所谓,老爷之于我来说就只像个陌生人,可是却是娘终身所托的良人,我不明白娘这么好,老爷为什么还是冷落了她。
娘失去了老爷的宠爱,可想而知,府里的主子甚至下人,都不会将我们母女看在眼里。我知道娘过得并不快乐,我好几次撞见她偷偷哭泣,我不想让娘担心难过,所以他们打我骂我欺负我,为了娘,我都可以忍着不说。”
秦贯日发觉她眉宇间的黯然,于是将她拥人怀中。
他可以明了她的言谈之中,为何偶尔会透露对男人与感情的不信任了。
“欺负你的那些人,也都被你整到了吧?”他在她头顶上接话。
她看似柔弱,实则好强,绝非坐以待毙、吃了亏还忍气吞声的人。
柳娟娟朱唇轻抿。没错,举凡泻葯、浆糊、绣针、捕鼠板、小蛇蜘蛛等,她都试过效果。
“那位老爷就是你爹?”
“他从没用心听我喊过他一声爹,也从没像个爹一样拍拍我、抱抱我,平时我只能远远看他。
八岁那年,老爷意外身亡,两年后,娘也因病饼世,我这个妾室所生的女儿自然也就不见容于那个家。及笄之年时,老爷的正妻想将我卖给一个老男人当侍妾,我不愿意,于是带着娘留给我的些许积蓄逃离了那里。
后来有个曾在青楼当老鸨的大娘,见我无家可归而收留了我,我会写诗文,便荐我替花娘们写些与恩客赠答的情诗攒银子。直至一年前我开始写手稿,某个机缘下,受秦少主赏识出了书。”
“那机缘,是你追着他猛瞧猛写才得到的?”
“嗯。”她微笑应道。
秦贯日忽然有些嫉妒起与他拥有同一张脸的男人来,也有了不确定的茫然
除了这张脸,他还有她认为可取之处吗?
他对她动了心,那么,她对他呢?
“你想献身总有个理由吧。”
“还很不舒服吗?”柳娟娟小手探上他颈间,轻触已经消退大半的红疹,她不答,反问。
经由年皋口中得知,原来昨夜他会上妓院找她,是误以为她被陌生人强带进妓院,于是赶来救她,当夜他便出疹发烧,昏迷了近一日。他明知那是他不能去的地方,却为了她而冒险
“不会。”他摇头。“你还没回答我。”
“你待我好,我很感激。毕竟自娘走后,没有人像你这样关心过我。男女情欲我不陌生,看得出你是想要我的,所以你待我好,都有理可循了。”
秦贯日皱眉,对她的说法感到气闷。
“我不是因为想要你的身子而刻意待你好。”
“不是吗?男人对女人用尽心思,不就是想拿她的身子作为报酬?愈难得到的女人愈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以及劣根性。
他抬起她尖巧的下颚,望入她略显沉痛的清眸。
“别把你所见所闻说成定理,不是所有男人都如你所说、如你所想这般。那日在湖畔我想告诉你,就算我对脂粉没有过敏,我还是不会上妓院狎妓,因为那里没有我在乎的女子,我在乎的女子就在我面前,所以我没有必要去。”
“新鲜感会随时日逐渐消失,你终究会厌倦那名女子。”她逃避他坦然无欺的目光,垂眸低语。
“你呢?你大可对我所做的一切视若无睹,为何主动提出献身?”他再度勾回她的脸,执意两人目光交接。
“我不想欠你。”
“你没有欠我什么,不需要想着怎么报答我!”他猝然放开她。
不想欠他?意味着她不要他的情、他的爱,是这样吗?
“难道你不想要我?”柳娟娟吐气如兰,藕臂主动环上他颈项,将这句话喂入他口中,雪白贝齿挑情地啮咬着他坚毅的下唇,柔嫩小手一路往下摸索,探入他的衣襟内
窜入鼻中的书墨香,比起任何引人情欲的调香来得销魂,尽管她的挑逗撩拨稍嫌生涩,但秦贯日已经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他低吼一声,接回主导权,将她收紧在双臂之内,热切地在她唇间吻着,吮尽她甜美的滋味。
当柳娟娟试图不为这一吻悸颤图拨开他的衣衫时,一只粗糙厚实的大掌,蓦然拉开她微微发颤的小手。
“我喜欢你、想要你,但我不要你有所为而为,除非你也心甘情愿喜欢我、想要我,否则我不会碰你。”低嘎嗓音充满压抑,他在她唇瓣上浅啄后,也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不发一言,仅是沉默以对。
“你歇息吧。”黯然,袭上心口。
语毕,秦贯日便离开房间,徒留柳娟娟面对一室空寂,心中满是纷飞的迷惘。
缠绕,凌乱
时过戌时,官衙一隅的屋内仍是烛火通明,里头的人仍埋首于案牍公务。
“已已、已经找着目击证人证、证人也愿意指、指认”
“好,明日先请画师就证人供词,画下盗贼肖像。切记要派人暗中保护证人安危,不得走漏其身分。”一道男性嗓音冷冰冰接口。
秦贯日在手下报上办案进度后,马上作出回应。
“是,老大”捕快甲,战战兢兢点头。
“你手头那椿纠纷摆平了没?”秦贯日再问。
“双、双方互不退让大、大毛坚持阿怪偷、偷了他饼摊的饼,阿怪声称大毛胡言乱语我、我在一旁劝合,还被他们各、各殴一拳”捕快乙兢兢业业答道。
“殴打衙役?两个都抓起来!”
“是、老大”老、老大英明哼!有、有没有听过,民不与官斗
“今日报官之件有哪些?”
“呃,城、城东王大富家失窃一头牛城西潘老寡妇指控新寡媳妇红、红杏出墙城南张二麻子上、上青楼喝酒闹、闹事城北赵、赵铁口遭人揭发骗术”捕快丙紧紧张张呈报上级。
“你们吃错什么葯,一个个说话都说成这样?”秦贯日冷眸扫过一干属下,在场的人除了左涤非,全都吓得抱头躲到桌下。
呜吃错葯的应该是这些天来都冷着一张黑脸的秦捕头吧?他们倒情愿他天天吼人,也别像这样沉冷得有如地狱来的修罗,那双索命般的阴森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左涤非无奈轻叹,用眼神示意其它人先行离开。
柳娟娟的离开显然对秦贯日打击相当大,看来,他已经深陷情沼不可自拔了,但背后似乎尚有阻力未除。
“上回赏赐缉捕迷魂大盗有功之人的提案,大人已经允了,你可以去做该做的事。”左涤非道。
他很清楚秦贯日不会擅离职守,这段休假无疑来得巧。
“该做的事?”秦贯日目光调向他。冷飕飕
“事情总是要弄清楚。柳姑娘提起你的时候,眼神是很动人的,我想,她应是对你有情,你若任她就这么走掉,抱憾的是你们两人。”
闻言,秦贯日一怔。
十日前,秦家书肆管事奉秦啸日之命专程南来接回她,而她没有多加考虑便随管事回京,离开前只欠身给了他一句“多谢二爷这段时日的照顾”其它的,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柳娟娟会轻易离开,是因为根本不想爱他,难道不是吗?
“老大,又有一封信了!”年皋跑进屋内,替人转交一封信给头儿。
就见秦贯日冷眸一眯,连拆也不拆,直接冷声道:“烧掉。”
“这是三日内的第四十一封。”
左涤非瞥了眼信封上已然熟悉的字迹,信封上有署名给“秦贯日”自从秦贯日看了第一封后,其余的碰都没碰就被丢入炉灶里化为灰烬。
“很重要的事吗,老大?”连环催命符似的,年举很好奇。
“不重要。”秦贯日颚骨微微抽动,俊颜不快地绷起,替他已然冷硬的神情又添了几分不驯的凌厉阳刚。
咚、咚、咚咚、咚、咚
寂静夜里,突然传来响亮鼓声。
有人击鼓呜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