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露出了冷酷的杀意。远远地,灯笼在风中飘,偶尔将一束光荡过岩石照到了梅树这边,光投到他的身上,却映出了一张极端丑陋的面孔罗傲?
听到他的回答,裴倾笑了,眼泪却一连串地顺着脸庞落下,打在他手上:“不成了我不能连累你我中了毒,走不动了素,我真的好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啊,可是、可是”
裴倾喘息着,把右手伸了出来,微微苦笑:“我、我真是个没有用的人我下、下不了狠心投毒呢!他、他虽然长得丑陋,脾气又坏,但是丑陋与暴躁并不是罪过”
由于体内的叛情之毒,裴倾纤弱的手指都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然而,在右手食指的指甲中,那葯粉完好地保留在那里,一丝未动。
严严密密地填满了指甲的缝隙,一丝未动地完好保留着。
裴倾渐渐失色的脸上,忽然有无奈而凄凉的笑意
“素,原谅我要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而让一个无辜的人死去我实在、实在是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你呢?如果如果是素,长成那种样子,或者,或者有那样的脾气我都无所谓无所谓真的无所谓”
“但是我不爱罗傲,一点都不爱素,你快走吧快走他、他就要来了!”
裴倾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去推他,但是手伸到一半,就颓然地滑落了下去。
一阵狂风吹了过来,满树的梅花纷纷飘落,带着绝世的一抹惊艳,走向死亡的归途。
听到那样的话,漆黑色的眼睛里有震惊而不可思议的神色,丑陋的脸上带着近似于崩溃的表情,看着这个垂死的女子,来人忽然伸出了手,用所有力气拥抱住了裴倾,痛哭。
“倾儿,倾儿啊!”罗傲抱起了她,折下无数的梅花插在她乌黑的发问,让鲜红的花朵映若她惨白一片的脸。
裴倾已经陷入了弥留前的昏死状态中,苍白的脸上残留着痛苦的表情,但是唇角却含着一丝仿若解脱了的笑意。
罗傲抱着她穿过听雪小筑,走上那长长的蜿蜒着的抄手游廊,裴倾的粉色衣摆轻拂着地面,长长地拖着,随着脚步的挪动向前如浪花般一波波滚去。
长廊的尽头,金楼在目,罗傲横抱着裴倾,从大门进去,点燃了桌上的大红喜烛。
瞬间,整个廊道里所有吊着的宫灯,都一齐亮了起来!
那些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仆人侍女,整齐地排列在长长的走廊上,恭谨地低着头,跪着等待。其中,一个年老的灰衣婆婆手里托着一个乌木盘子,盘子上一套雪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请少主为第七位夫人更上出殡的丧衣。”
罗傲抬起头,望着盘上素白素白的衣服,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用不着了”
他淡淡地挥了挥手,然后,右手忽然在脸上一动,只听“嘶”的一声,一张人皮面具从脸上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俊美的容颜,黑亮的眼珠,秀气直挺的鼻子,和薄薄坚毅的唇杨素!
杨素抱起裴倾,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着跪满了走廊和庭院的侍女和仆从,一字一句地宣布:
“她,以后就是你们真正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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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手里横抱着的、虽然昏迷但是明显还生存着的裴倾,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极度的不可思议虽然没有声音,但是低低的震动和神色之间的变换还是在人群中如风一样地掠过相互交换着喜悦震惊的眼神,所有人狂喜地俯身下去。
“恭喜少主!贺喜少主!”
翠儿与碧儿双双凝眸对视着,握住了彼此的双手。
翠儿忍不住地低低叫了起来:“哎呀!碧儿姐姐,没想到,这位夫人,她真的是和以前那些夫人都不一样呢!她是不一样的!”
“嗯”碧儿欣然一笑,如释重负:“真是没想到少主居然被她打动了以后,依罗岛应该会平静一些了吧?”
“老夫人曾经为了她青梅竹马的恋人叶淮穆而盗取至尊宝笺,后来被老岛主发现了,夫人禁不住良心谴责自尽而亡。”
“少主自从老夫人的事发生后,整个人脾气就变了,猜忌心变得非常强烈,不再信任任何女人。”
“总是对于嫁过来的新娘不放心,想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法子来试探””怕对方天性的不贞或者贪婪,才总是向外宣扬依罗岛主人其丑无比的谣言然后,在那些女孩子远嫁过来后,又以其他的身份引诱那些女子犯下杀夫的罪行”
“那六个夫人中,大夫人是被打死的;二夫人是被吓死的;三夫人却是发现原来自己所爱的男人和自己要背叛的丈夫是同一个人时惊恐过度疯了的;四夫人想杀少主,反被少主给杀了;五夫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后选择了与老夫人同样的死法,悬梁自尽了,六夫人跑到海里也死了”
“是啊,幸亏裴倾小姐没有成为那墙上的第七幅亡妇图啊”******
苍白的双靥上余留着解毒后的暗青色,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美丽的眼珠,裴倾的胸口仍是极度微弱地起伏着。杨素不,罗傲坐在床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温柔地轻抚着。
“倾儿,你没事了,叛情的毒我已经为你解了,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清醒过来了,然后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就知道母亲的阴影永远地图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了,怎么摆脱也忘不掉六年前我费了很多力气抓住了叶淮穆,将他囚禁在晶楼之中,他在被关进去之前,对我说:‘罗傲,你的母亲能为私情背叛你的父亲,将来你的妻子也可以因私情背叛你,你等着看吧!你们依罗岛的新娘个个不忠贞!’”
“我娶了六个妻子,每一个都没逃过那样的魔咒,背叛了我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这样完了,过得不明不白不死不活不入不鬼,得不到真心所爱和纯善之人可是,可是到底还是叫我等到你了。”
“在我收到裴家堡送来表示想联姻的书信时,我在冷笑,我告诉自己说,又一个女人要毁在依罗岛内了。于是我扮成总管的身份前去迎娶你,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的碰面,竟然会那么巧,你的喜帕恰好飞到了我的面前我抓住了喜帕,然后看见了一身新娘嫁衣的你,你知道我的第一感觉是什么吗?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一株在寒冬中怒放着的红梅!
“我的妻子各个都很漂亮,而且其中好几个不但漂亮,更是才华横溢,温柔体贴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明明外,能令我一见心动的人,就只有你了我见到明明时心动,是因为她太年轻,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天真,让我以为那样的一个小姑娘应该会有着不染纤尘的灵魂的。不过,她后来终归是背叛了我了,而且是主动地背叛我。其实一开始我没准备怎么诱惑她,我只是掩盖了自己的真实仪表,而试图以真心来打动她我以为我成功了,不过有一次我没有戴面具时,她忽然闯入看见了真实相貌的我然后就沉沦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装扮管家来诱惑我的新娘,想试试看她们会不会真的为了自己的情爱而杀了自己的丈夫一个、两个、三个每个都那样,没人能逃得过杨素的诱惑与唆使一个又一个的女孩犯了罪那些撒下毒葯的手都僵硬了被画成了图像挂在了我的墙上。
“然后第七个就是你,我知道你的性格在裴家一向是以孤高与有主见而闻名的,想诱惑你并不容易。而后我意外地发现你的母亲竟有与我母亲差不多的经历,只不过我的母亲做错了事,我的父亲却依然爱她,并更加疼我,可你却被整个家族忽略与抛弃。迎亲途中的那次劫杀,是我事先布置好的,目的就是英雄救美,让你对我心生感激进而爱上我,顺便打发掉你从家里带来的那些随从,我要让你到了依罗岛后完全孤立。可是,当那个早晨你哭着告诉我你的身世时,我犹豫了。我考虑着自己该不该这样去对待一个和我同病相怜着的人,心中有了不忍的感觉。所以听说你喜欢梅花,我马上飞鸽传书,让人回岛在听雪小筑为你移栽上一株梅树。做这件事,我完全是出于真心的,不是诱惑计划中的步骤。
“不过戏已经开场了,没有道理不演完,我抱着一丝希望,祈求着也许你会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能够抵制得了杨素的诱惑不过事实却是到了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对你动了情我很怕,你知道吗?堂堂依罗岛的少主竟然会感到害怕,而这害怕竟是来自他对一个女人的爱情我怕你和史明明一样,最后背叛我,辜负我的真心,于是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要考验你,如果你能通过考验,你就是我真正的新娘,如果你不能,那么你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那个晚上,我用热情征服了你,在你答应毒死我的那一刻,你知道我心里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吗?一方面我有点得意,那种计划成功后的正常反应,你终于被我诱惑了要去杀阻碍我们在一起的人了;可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滴血,我的妻子竟为了一个男人要杀我这种痛,你知道吗?我冷冷地笑,对自己说,罗傲啊罗傲,这个女人终归是和其他女人没有区别,你看,她终归是答应了要来毒死你!你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应该破灭了罢!所以,在你把酒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你的手指在杯上轻轻摩擦着,我以为你终于还是在酒里下了毒
“倾儿,我错怪你了,我错怪你了!我应该相信你的,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你的为人,我应该看得很清楚的,你虽然很高傲,对下人们也不亲昵,有时候还会摆出女主人的架子来教训她们,但那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你想保护自己你一个人孤身来到了陌生的地方,丈夫又是个对你粗鲁的男人,冷漠自然是你最好的保护伞其实,只要看你是如何对待明明的就可以看出,你有颗多么善良的心。而我不管是罗傲也好,杨素也好,都一直在吓你,在骗你,让你担惊受怕,受了很多委屈倾儿,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还差一点死在了我手上我向你保证,以后以后都再也不会了我会全心对你的,你是我依罗岛上惟一的真正的新娘”
也许是真诚的倾诉惊扰了沉睡着的灵魂,裴倾的眉头皱了皱,发出了“嗯咛”一声轻响。
罗傲又惊又喜,急声道:“倾儿,你醒了?”
裴倾的睫毛轻颤着缓缓睁了开来,眸子里面是隐隐的泪光。
“倾儿。”罗傲将她揽人怀中,又怕弄疼了她而放开,让她靠坐在床上,他的一只手却一直一直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凝视她的眼睛中,隐藏着说不出的深深爱恋,一种近似于痴迷的爱恋。
裴倾定定地望着他,目光似水一般的柔和,所有的话她都听见了,一切心结全解开了。没有埋怨,没有委屈,没有气恼,只有欣喜,只有爱怜,只有温柔。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对她做了那么多,布了那么个惊天迷局来考验她,可她一点都不恨他,相反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只有更爱更爱他了。
“身体好一些了吗?那些毒还让你觉得难受吗?”罗傲万般怜惜地看着裴倾病弱的脸,伸手,轻轻摩挲她水一样的乌黑的长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不好”“素是最好的。”忽然间,她微笑着,截断了他的话,抬手抚摩他的脸,看着他深黑色眼瞳里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重复着以前的话“我喜欢素!只要是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哪怕是丑八怪也好,是魔鬼也好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吗?”
“是的,直到永远”裴倾微微地笑着,将自己投入了他的怀中,感受着自他身体上传过来的脉脉温意,轻声地唤道:“夫君”
罗傲一颤,缓缓抬起眼,看定了,定定地,一字字地道:“倾儿,我的妻子,依罗岛的新娘!”吻上她丰润的双唇,把那一声承诺送入她的舌间。
这一刻,山盟海誓,幸福将二人细细地包拢,诉说着关于甜蜜,与温馨。一切的一切,苦尽笆来
裴倾的手腕上“天缘”闪烁发亮,似乎也为这样的结局而欢快欣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