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宸的死讯四下传播,传进金兵耳里,他们快马加鞭将消息送至京城,这段日子,朝廷按兵不动,而湨天庄则忙着炼毒、制兵器。
不过,无数的消息纷纷传来,熙元帝增加赋税、百姓哀苦,熙元帝为盖行宫,征召民夫,熙元帝的残暴比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传说让湨天庄百姓义愤填膺,作战气势高涨。
另一方面,为照顾大病初愈的煜宸,一个简单婚礼把涴茹送进煜宸屋里,他们成了货真价实的夫妻,朝夕相处,恩爱甜蜜。
这场战役会赢或输,谁都没有把握,煜宸不晓得自己会不会死在战场里,为此,他更加宠溺涴茹,以往他拿她当妹妹看待,现在他用加倍心情呵护她,不管他在哪里,总让涴茹跟随在后,就是讨论军国大事,也没教涴茹缺席。
他们形影不离,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成功婚姻,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杨执,他庆幸,自己无缘拥有的幸福婚姻,女儿能够得到。
至于采青,她的境况越来越困难。
恨她的百姓很多,谣言说,若是她肯早一点出兵,或许少庄主不会死于非命;说她终于顺心顺意,亲手破坏涴茹的婚姻;也有人窃窃私语,说她有目的,说她想当女皇帝,才害死庄主和少庄主
谣言多到让人心忧,采青不辩驳也没有力气辩驳,只能随着百姓去认定。
抑制疼痛的葯物,她吃的分量越来越多,那些葯伤了她的心肝脾肺,让她举步维艰,尽管如此,人前,她没露出半分破绽,只有知情的公孙叔叔暗地替她担心。
“姐姐。”涴茹拉着煜宸进屋,他们是相携相随的浓情鸳鸯,让人好不欣羡。
数日不见,煜宸的气色好多了,看着他浓墨飞眉,顾盼神采,爱情将他妆点得吸引人。
眼帘下垂,视线往下调几分,采青看见十指交扣的两只手,看见何谓命定人终是战胜不了命运,对不?
微掀唇,她累了,她总是累,累得上不了会议桌,只能把逐日想到的建议写成书简,托吕叔叔带到会议上面。
“姐姐,煜宸哥哥有事要找你商量,这回你们要好好讲,不能吵架哦!如果煜宸哥哥口气不好,你就原谅他是病人,别同他计较,好不?”涴茹拉住她的手细细叮嘱。
涴茹是连一点点闲气都不愿意让夫君承受啊,这样的爱情,既深且厚,她凭什么相信,她和煜宸有过曾经?
点头,她承诺不同他计较态度。
“那我先出去找奶娘,马上回来。”临行,她拉拉煜宸、握握他的手,彷佛连一刻,她都舍不得放开。
“谈完,我去找你。”煜宸回握住她的手,搂过她的肩,那是多么幸福的画面。
采青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见他们的圆满人生,也看见自己的缺陷缺陷是她的人生真貌,圆满同她无情分,她这种人呵,不值人怜。
前世,她肯定负了谁,才会一世牵累
涴茹终于离开,煜宸和采青两人相对无言。
抬眉,她望向窗外翠竹,她不伤心也不哭,她有足够的坚毅维护自己,即使心已碎身亦残,她还是骄傲的杨采青不是?
风起,竹叶沙沙声响敲动她的心,那根心弦呵,无论她怎么敲弄,都拨不出朝朝暮暮思念的爱情。
“为什么不上议事厅?你以为你不在,我就作不出好决定?”他不想这样说话的,但她的无动于衷太可恶,似乎他从未进入她眼里。
“你作过许多好决定,并没有因为我在场或者我不在。”淡淡地,她平铺直述。
“你在向我抗议?”她的话压下他的气焰。
“没有事值得我抗议。”她否决他的猜测。
“是吗?你没为那天的事生气?”
那天?哦,是那天!义父让她当众难堪那次,这事与他何干,义父恨她不是只有一天两天。
摇头,她答:“没有。”
他心有歉疚,为他一句话,杨叔叔当众让采青尴尬。
“那么,你几时才要回到议事厅?”
“等我”等她什么?她还有多少时间可等?声音戛然停止,她接不出完整语句。
“等你什么?”他催促她把话说完。
“等我忙过这一阵子。”
“你在忙什么?毒葯炼制是公孙大夫全权督工不是?”
“我病了,等我病好就去。”她的推托之词太敷衍。
“你生什么病?”他不信她的话。
“没大碍,休养几天便行。”
“是心病吗?为了外面的纷扰谣言?”
谣言也传进他耳里?
采青摇头,那不是谣言,是她本领不够,无法将他留在身边,若他真对自己有几分爱意,说不定说不定她真会亲手破坏涴茹的婚姻。
“你不用在乎那些闲言闲语,等我健康的消息传出,谣言不攻自破。”
可不是,待百姓看见他和涴茹鹣鲽情深,再不会批判她坏人姻缘。
不回话,她坐到窗边,蜷缩起两腿,她忘记他尚未离去,还在她身边,采青下巴靠在膝间,眼底落寞明显。
剩下五十八天,她死后,谣言会出现哪些版本?
说“杨采青为得不到少庄主抑郁而终”还是“坏人总有坏报应,恶婆娘的死是上天旨意”她认真了一辈子,留下的竟是昭彰恶名,值得不?
她的哀戚看进煜宸眼中,她的落寞来自他的婚姻,是不?若是如此,他们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他分明喜欢她,她并非全然对他无意,是什么样的身不由己,卧他们分隔东西?
忍控不住的手握上她的肩头,一个冲动,他做了最想做的事--他将她拥入怀中,享受她软软的身子,和淡淡的葯草香。
采青晕眩了,在他怀中,美丽的夜晚重回,那夜她热烈、他激情她的人生绽放夺目光彩
嗅着他的味道,他的手臂为她,将不堪世界圈在外面,世界伤不了她,责任由他一肩挑,她不必再让自己累得那么过分
能长长久久吗?或许
能生生世世吗?或许
倘若没了剩余的五十八天,倘若就此死去,是不是幸福感就此停驻?
应该吧!人生最后一个记忆是幸福,是多少人向往的事
可惜,她还有五十八日,还有无数次痛苦等着她,当幸福不属于她,幻想、强求皆是无益。
理智抬头,她又是女诸葛,不是那夜抛诸一切,只求暂时温柔的采青。
松开煜宸,她在脑中迅速分析,倘若那夜他说的话全属真心,那么她有义务切割掉他对自己的真情意,如果他只是一时兴起,她该让他明白,得陇望蜀是要不得的行径。
总之,不管他存什么心,她都没退路了,五十八天宣告她的人生尽头处是悲惨,宣告她和他的方向在不同处,她不能自私地将自己留在他记忆里,这对他、对涴茹都不公平。
推开煜宸,采青冷冷的脸上浮起一抹讥笑。
“怎么?才走进婚姻,便觉婚姻无趣,还是外面的女子有意思?”她伤害他,同时伤害自己。
“什么意思?”他冷声问。
“仗还没打,当不当得成皇帝还不知道,就想学皇帝三宫六院,处处春风?你真是贪心男人。”
她的伶牙俐齿教人难以忍受,反击成了煜宸的唯一念头。
“你以为我想邀你入六院?不,我不会自找麻烦,温柔女性是我唯一选择。你认不认得温柔?不认得的话,下次,我介绍给你。”他反唇相稽。
温柔没错,他说过这类话,他要的是无害安全的女人,同她这种刺帽在一起,谁都会弄出满身伤痕累累。
“既是如此,又何必招惹我?”她嗤之以鼻。
“那不是招惹,纯粹是测试,测试你对男人有几分吸引力,可惜,答案是零。要男人对你动心,倒不如叫男人去爱男人。”他比她更恶毒。
“我对男人的吸引力与你何关,需要少庄主费心测试?”她用灿烂笑容回应他的嘲弄。
“我只是在猜想,如果把你献给熙元皇帝,他会不会放弃打仗?一句不爱山河爱美人,把国家拱手让人。”他勾起她的下巴,嘴角带了邪气。
他居然拿她的贞洁开玩笑?太过分,若不是为了他,她大可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回去,何须惹得一身污泥,无颜对天?
“要不要试试?若我真成了皇帝的枕边人,看在旧日情分,说不定,我会央求他放你一马,让你退隐山林,飞上苍穹,做你想做的苍鹰。”抬高下巴,吵架没好话,她用骄傲来替自己增添气势。
“这么快就站到敌军那里?想做皇后娘娘,也得看自己有没有本领!”
“我的本领高强,你一向清楚,对于这点,你还需要测试?”
“杨采青。”他们越吵越大声,煜宸抓住采青肩膀,使出全力。
“是。”很痛,但她不示弱。
“你是我见过最恶毒的女人。”
很好,再多讨厌一点,那么转身,他便会将她忘记,遗忘彻底
“多谢夸赞,您也不遑多让。”
“谁能够忍受你这种女人?”用力推开她,采青撞上门框,青紫在衣衫不成形。
咬牙忍住痛,她还他一句:“熙元皇帝大概可以!”
门被闯开,涴茹和奶娘同闯进来。“怎么了、怎么了?不是说要好好讲的吗?怎又吵起来?煜宸哥哥,你是要来谢谢姐姐治好你的毒伤,怎一言不合,闹了开?”
涴茹拉拉丈夫,看着他铁青面容,说不上劝解的话,急得泪水滴滴答答。
这就是温柔?很好,她识得了,如果人生够长,她会试着学习。
“没事,别哭。”煜宸抹去涴茹脸上泪水,凶恶口气转换,转变成另一个人。
采青看着两人,那份亲昵他们曾经拥有过只是,事过境迁,他们现在连好好说个话都不能。是纷乱局势改变他们,还是庄主一死,他们之间回不到从前?不知道,她不知道,他总是对她充满憎恨。
“是我不好,我不该勉强你来看姐姐,你们上次的结还没打开,都是我太心急。”涴茹把错揽上己身。
喝,原来呵,他并不想见她,只是碍于“爱妻”要求,不得不走这一趟/何必呢?他又不欠她什么,凡事都是她心甘情愿,他对她无积欠。
昂首,背着他们,采青离开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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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里气氛僵持,煜宸、采青、涴茹和十几个长辈同坐,众人脸色凝重,不发一语。
圣旨下,为免战争掀起,为祸百姓,朝廷愿意和湨天庄议和,只要湨天庄献上天下第一美女杨涴茹,过去伤官盗窃的罪行既往不咎。
涴茹忍住哽咽,她不想去见坏皇帝,不想离开煜宸哥哥啊可爹爹说,庄里的准备不足,眼前开战只有死路一条。
煜宸脸色铁青,熙元帝分明没把湨天庄看在眼里,欺人太甚。
“士可杀、不可辱,开战吧!”营长说。
“这口气必须忍,我们得在最佳时机出动攻击,才能奏效,否则前面的努力将功亏一篑、化为灰烬。”吕军师沉稳持重。
“难道真要把涴茹小姐送给皇帝?”
“不,这个方法不可行。”
“这不行、那不行,圣旨就在城下,接是不接?”
“怎么接?一接,涴茹小姐就得入京,不接,大批军队入境,所有百姓谁能幸存?”
众人热烈讨论,每个人都有想法意见,独独采青和煜宸保持沉默。
煜宸的沉默是因为他正在脑中计算,此刻开战,胜算有几分;采青的沉默则是因为体内的疼痛再度发作,她服的葯,葯效越来越差,代表毒性已侵入她的五腑六脏,代表她的生命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
指甲握入拳头,在她掌心刻出一道道痕迹,她痛得想撞墙,撞掉仅存的知觉意识,痛呵尖叫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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