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晚餐在沉默中持续进行着。
“你的梦想是什么?”当仆人将餐点全部撤走,换上干净的桌巾和咖啡之后,索瑞忽然开口问道。
晨星愣了一会儿,显然没想到他忽然问出这种问题。
“先别告诉我,让我猜猜看。”索瑞修长的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那一双和伊斯相同的眼眸定定地锁住她。
“一个女人最大的梦想,不外乎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或者替他生几个孩子,我说的对不对?”
“我没想过这些。”晨星避而不答,深怕她给的任何一种答案,在将来都会成为一种谈判的筹码。
“是吗?”索瑞笑了笑,喃喃地吐一口气。
“你没有梦想可以和我分享真是太可惜了,你知道吗?我很羨慕那些还会作梦,甚至还有梦想的人。我羨慕他们,因为我连作梦都不会了。”
“如果一个人的梦想太过疯狂,当然不再拥有作梦的资格。”晨星抬起头,冷冷地打断他。
“也许你说得对。”索瑞顿了一下,扬起自嘲的笑。
“谢谢你陪我用晚餐,我很久没有和人谈话了,谢谢你。”
晨星不由得迷惘了,她似乎总是可以在紊瑞身上找到矛盾的地方,他总是言之凿凿地说着毁灭伊斯的话,但他眼神中那股悲伤又是从何而来?就算他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感觉得出来,索瑞对伊斯的恨不同于查里斯,那是一种更复杂的情感,在那一双异色的眼瞳之中,索瑞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你真的这么恨伊斯吗?恨到不惜伤害自己,就为了要取代他?”晨星抬眼,不知不觉地提出一直萦绕心头的疑问。
曾经他们是一起长大、一起学习的同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知道天地之间第一场战役是什么吗?”索瑞的表情忽地转为冷凝。
“是天使之战迷迦勒和堕落天使之间的战争!他们原本都是天堂里掌有最高权位的天使,但是因为堕落天使的背离,所以他必须接受讨伐的命运。”
“这和你们之间根本是两回事。”
“是同一回事。”索瑞的眼中又露出那股悲伤。
“伊斯选择离开的那一天,就已经背离了西西里岛,不管他想不想继承这一切,他是唯一有能力和我竞争的人,所以我们之间一定要倒下一个。唯有最强的,才是被留下的那一个,这是我们生存的法则。”
“那么,这是你愿意的吗?”是不是因为这样,他眼里才会常浮现那股悲哀?
“你该回去了,我想休息了。”索瑞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晨星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走向门边,当她的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她听到索瑞略带嘲弄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我躺在手术台上,忍受手术刀在我脸上挥动的时候,只有一种意念支撑我捱过那无数次的痛苦,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意念吗?世界上有哪一种情感可以强烈到让人忍受一切不可能的事情?”
“你真的那么恨他?”晨星疲惫地垂下眼,沉默地打开了门。
“晚安了,晨星。”索瑞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当晨星关上门之后,索瑞走到镜子前面,凝视着镜子里那一张俊邪尊贵的脸,他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镜面,喃喃道:“恨,或许是最强烈的一种情感,但是,还有一种情感是远远超过于恨的。”
索瑞将额头贴向镜面,感受一下它的冰冷。脑门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让他蹙紧了双眉,流下了湿冷的汗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下一步一步进行,而现在,戏已经到了尾声的地方
两个星期的期限不知不觉地已经到来,晨星在这段日子里,也经由内应陆续得到了伊斯的消息,晨星知道他在那一天会来到这里,听他们的语气伊斯似乎是胸有成竹,晨星虽然觉得不安,但也想不出什么实质的办法帮助他。
现在已经不是逃不逃走的问题了,索瑞和伊斯,或许就像他们说的,除非两人之间倒下去一个,否则这一切是不会结束的。就在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下,宣佈谁是继承人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晨星所在的地方是黑手党在罗马城的总部之一,从早上开始就陆续湧入人潮,每一个人都穿得西装笔挺,像是要参加什么盛会似的。
“你是我们的重要王牌,现在该你出场了。”查里斯也换上一身礼服,拉着晨星就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晨星挣脱不开,只好开口用问的。
“谁都知道伊斯﹒梅杰士和他的妻子向来不分开的,我当然是要你站在伊斯的身边,向大家证明谁才是真正的伊斯﹒梅杰士。”查里斯得意地一笑,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下达催眠指令,要晨星亲手杀掉真正的伊斯,如此一来大家更加不会怀疑谁真话假了。
直至快到楼下大厅,查里斯才松开她的手,晨星面无表情地整理一下衣服,就和查里斯一起走进了大厅。
里面挤了至少快一百个人,因为是公佈继承人这种重大聚会,几乎所有黑手党的要员都来参加了。
他们轻松地交谈,像是在参加寻常的聚会,脸上都带着悠闲的笑,根本看不出他们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黑手党员。
疾风!晨星眼尖地在一堆人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还差点就叫出声来了,所幸她及时想起身边有人,险险地没有喊出声来。
“保罗!带着晨星去找索瑞。”查里斯伸手招来保罗,下达命令。他要晨星和索瑞一起出现在这里。
“是。”保罗点点头,领着晨星就往另一端走去。
来到索瑞的房间,保罗敲了敲门,但半天后都没有人应声,他忽然神色一变,跟着以迅速的动作打开门,冲了进去。
“索瑞少爷。”保罗一把抱起昏倒在地的索瑞,焦虑地喊着。
“他怎么了?”晨星也跟过去看了一眼,索瑞不如为什么倒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快!帮我把抽屉里的葯拿出来。”保罗对晨星大声喊道。
救人如救火!晨星跑向索瑞的书桌翻找,果然在抽屉中搜到了一些葯剂和针筒,她将东西一把抓起拿给保罗,看着他纯熟地将两种葯剂混合,而后再以针筒注射的方式注进索瑞的血管。
“他身体不好吗?”直到保罗将他手臂上的袖子卷起,晨星才看到他手上早已佈满了针孔。
“少爷得了脑癌,但他一直不肯接受治疗,在他发作的时候只能以葯物止痛。”保罗沉重地开口。
“脑癌!”晨星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索瑞得了这种病,但是既然如此,他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她不以为一个行将就木的人对夺权会有多大的兴趣。索瑞恢复意识地咳了咳,慢慢睁开了眼睛。
“还是让你看到了?”索瑞看到晨星错愕的脸,知道她已知晓自己的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晨星不明白地问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砰”一声地又被推开!这一次冲进来的是满脸风暴的查里斯,他狂乱的眼在找到晨星和索瑞后一亮,跟着疯狂地喊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搞的鬼?”
罢才他站在前厅等待的时候,竟然看到伊斯﹒梅杰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而远从西西里岛来的代表,不管是支持索瑞或是伊斯的,全都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似乎认定他就是继承人。
“你现在就和我走,告诉大家外面那个不是伊斯﹒梅杰士!”查里斯看到晨星之后眼睛一亮,兴奋道。
“我不可能会这么做。”她冷笑出声。想必这两个星期伊斯已经亲自去了一趟西西里岛,将一切问题都解决,并且赢得所有的支持了。
“你敢不听我的?我命令你现在就和我到前面!”查里斯震怒地开口,跟着说出了要晨星服从的催眠指令。
晨星动也不动,还是瞪着那双清冷深邃的眼,冷冷地嘲弄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一件一件地失控,为什么?
“虽然第一次的催眠没有完全解除,但是你以为我会傻到让你再催眠我吗?”晨星从手腕上的表取出一根银针,冷笑道:“第二次只是我在演戏,很遗憾吧?”
“你”查里斯恼羞成怒,从腰间取出一把刀道:“那我就亲手解决你,让伊斯在赢得胜利的时候,拥着你的尸体也是件美事。”
查里斯话没说完,便举刀向前“刷”地一声就朝晨星猛刺,他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只想着要同归于尽,晨星闪避得极为吃力,就在他高举刀口朝她腰间刺去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声乍响,晨星看着眼前的查里斯瞪大了眼睛,慢慢地转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索瑞手上冒烟的手枪,嘴角缓缓流出鲜血,慢慢地倒了下去。
“为什么”查里斯无力地抬起手,徒劳无功地抓了抓,却只抓到一团空气,带着满腔的疑问,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保罗!麻烦你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给大厅的客人们。”索瑞自地上站起,淡淡地吩咐道。
那是一封自动弃权的文件,上面并附有关于他病情的报告。
“为什么?”晨星提出和查里斯相同的问题。
“如果你死了,会很麻烦的。”索瑞笑了笑。
“我不想再看到伊斯脸上出现那种让人害怕的空洞,我曾经看过一次,那种表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种表情而已,真的一次就已经太多了。”
“索瑞少爷,查里斯剩下的人手我都安置在楼下的房间中,您要怎么处理?”保罗恭敬地问道。
“所有的事都是你安排的?”晨星震惊极了。
“保罗,你先带晨星下去。我要在隔壁房间休息一下。”索瑞挥挥手,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晨星!”索瑞忽然又唤住她。“你是故意来这里的是不是?”
索瑞想起她竟然不借用银针戳刺自己的手心,就是不肯让自己受催眠的控制,这种意志力和勇气都是特别的。
在她知道身上仍有未解的催眠指令的同时,还是奋勇只身混进来,只为了想帮助伊斯,这样的女子的确特别。
“我只是想来见你一面。”晨星坦然回答。
“那么我让你失望了吗?”“我不知道。”晨星摇摇头,她真的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索瑞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伤害伊斯,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被弄迷糊了!
“你和保罗到别的地方回避一下,我想单独见见我的老朋友。”索瑞并不意外听到晨星这样的回答。
索瑞慢慢走到隔壁的房间,仰头凝视墙上的一幅油画,画中的天使迷迦勒手持长剑,高举着要砍向跪坐在地的堕落天使
他们最终还是走上这一步了吗?
索瑞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闭上眼睛等待,彷彿已经听到了那让人怀念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
分别已经整整十年,今天,就是他们重逢的日子。
他,已经等不及了
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战争、背叛,以及我对你的感情,全都该结束了。
我站在自己架构的舞台上,等着你的到来,等你为我划下最后的句点。
这段日子里,我幸福吗?伪成你的样子,就像是在谈一场惊悚的恋爱,模仿你说话的语调、挑眉的模样,还有噙在嘴边那抹邪气的浅笑。
你那头勇敢的小母豹晨星,说我是一个有瑕疵的膺品,或许是吧!但这是我这被舍弃的膺品,唯一能接近你的机会。
请你亲手毁灭我吧!让我的背叛成为一种永远无法抹灭的烙痕,这是我的自私藉着死亡,让你永远忘不了我。
相同的性别,让我可以比别人更亲近你、更了解你一点,却也是你永远不会爱上我的原因,那么,我诅咒上帝的恶作剧,创造了这样的我,又将你带到我的生命里。
如果你永远不可能爱我,那么,藉着这场背叛,请你永远记得我!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在我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你,心中的那股情绪騒动,其实我早已经知道它的名字,它叫做ài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