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声音娇娇憨憨的,听得出她已经陷入半困眠状态。
“你还真睡得着呀。”淡淡的嘲讽着她,钱立封笑了。只不过其中的苦意浓得让人忍不住叹气。
看来,今天晚上他的失心之举对他来说是真情难枕,而对她来说却仍是个高枕无忧的夜,他的异样对她一点影嫌诩没有。
钱立封不懂为什么?是他将自己的心隐藏的太好?还是小戎压根就不将他搁在心里?为什么一向鬼头鬼脑灵精得像什么似的小戎偏偏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于常常往负面的想法去揣测抱怨他的真心对侍!
不是说他们不好,相反的,他们很好,好得常常让哥哥钱立岩撇着嘴角嘲笑他一相情愿的为她封锁情网。可是,这份好却是那种哥儿们之间的好。
小戎可以什么话都对他说,快乐悲伤她都会找他分享,女人家难以启口的话也对他说,甚至于对男人偶发的好奇心冒出头时,她也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直扯着他的袖子问出个究竟,她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唯独她的心,好几年了,他始终捉不住她的心。
自从她切掉那截该死的盲肠后,慢慢的,他察觉到小戎变了,不是那种一夜之间骤然生变的明显,而是一天天、一点点的调整对他的态度。
她依然是那个整天快快乐乐的陆小戎,也依然是那个总是以爽朗的态度对待他,偶尔会闹个小性子的陆小戎,可是,她却将那个凡事都习惯依赖他的陆小戎给封杀了。
自她上了大学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下了课,她跟同学玩到吃饭时间才筋疲力竭的瘫回家。休假日,她的行程表也全都填满了同学、朋友的名字。看电影时,坐在她身边的不再是他钱立封,与同学尽兴到夜深时,接送她回家的工作也自他肩上卸了下来。
不若之前。自他们成为邻居后,她的生活中总缺不了他,他的身边也一定有她。可如今,他的名字不再是她行程表上的常客了。
当他惊觉到这一点时,她已经将所有他能开口询问的机会都封死了。就算他故作无心的将话题沾上了点边,她也马上闪躲得像条泥鳅。
坦白说,这许多年来,除了挫败,钱立封是什么辙也没了。像今晚,他只不过是稍稍的情不自禁,瞧她逃的!好像他兽性大发的就要一把将她扑倒在地,然后得偿所愿。唉,小戎,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把你吵醒了?”他多此一举的问。
“钱立封?”连眼都没有睁开,陆小戎就能感受到天色仍是黝黑沉寂。“你是吃饱了太闲没事干吗?天还没亮耶,要训话不能等到明天继续吗?”
“训话?”轻轻逸出一声叹息,钱立封开始觉得自己这通电话可能是枉然之举了。
深夜的叹息声向来就满能恫惑人心的,况且又是出自一向不怎么时兴咳声叹气的钱立封口中!不自禁的也叹出声,陆小戎认命的挤出些许的精神来。
“干么睡不着觉?你今天晚上喝太多咖啡了?”因哭累了,酸涩的眼睛夹带着困倦,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的陆小戎浑浑沌沌的脑子一时片刻还没忆起晚上的那一幕,单纯的语句透着疑闷的关心。
“你,睡得很好?”
“废话,现在都几点了,每个人都睡得很好,谁教你三更半夜还不睡觉,也不知道搞什么呃。”后知后觉的陆小戎终于腾清了脑袋。“你又想干什么了?”甫清醒的神智抑不住脱口而出的话。
“小戎,这么多年了,你对我”钱立封想将她的心问出来,可是,她蓦然低哑的急切回应却让他憋住了话。
“是呀、是呀。”没等他将话说完,陆小戎就提心吊胆的应着话,全身紧绷的她丝毫没有感觉到手中的话筒已经被自己勒得直喊救命了。
“今天晚上吓到你了。”他听出了她口气中的忐忑与紧张,话未尽,又是一声轻吁。
“是呀、是呀。”救命哪,他干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如果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情不自禁呢?”
“是呀、是呀。”情不自禁个鬼呀,他一时的情不自禁却吓掉了她半条小命。若他多来个几次鬼情不自禁,她不是就玩完了吗?
“你被吓到了?”
“是呀、是呀。”
听来听去,她就只是牛头不对马嘴的重复这两个字,钱立封挫败的想揍人了。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他能体谅事出突然,小戎一点心里预备都没有,紧张与不解是应该的。
可是,他却感受到一股被拒绝的疏离,任谁都听得出她叠叠层层的重复着同一句话的口气有多敷衍。
“是呀、是呀。”听出他口气中的退缩与沮丧,陆小戎迭声应着。
坦白说,她的心里拉拉杂杂的拢着拱不出原因的慌张。睡得好好的硬就是被他给吵起来,又是一声接一声的轻吁短叹,叹得她的脑子完全无法正常运作。她很想理理智智的点醒他的失常,然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睡完她的大头觉。
明天一大早起床后,他们又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当彼此的好朋友,他继续是那个常管东管西的钱立封,而她也仍是那个叛逆又单纯的陆小戎。
可这仿佛掺了魔法的寅夜向来就容易蛊迷凡人的心智,尤其钱立封今天晚上的举止又那么的怪异,先有形体的逼近,后有言语的挑弄,揣着一颗心在惶然的胸口,陆小戎应完了声就什么也不敢多说了。就深怕他一个神经错乱,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更惊悚人心的话来。
或许,钱立封只不过是正逢人生的情绪低潮期,又恰巧选上她当个对象来无病呻吟一番,这倒是无可厚非。朋友嘛,本来就是该帮来帮去的。可是,若待他正常后,她却白痴的陷入感情的筐筐里,那可就大大的得不偿失了。
心不起波,凡事安。怕就怕,心中掀起了浪涛。陆小戎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些什么古怪比喻,可是,她就是不愿意让有些事情浮上台面。是什么事呢?她连想都不肯自己去多想。
“那”沉吟了几秒,他突发善心的放过她。“过几天再说好了,夜深了,晚安。”在她还来不及继续吭出那两个字时,他又轻轻柔柔的丢了一个软炸弹给她。“希望你的梦里有我!”
陆小戎差点没被这句话给炸得魂飞魄散,听到话筒传来嘟嘟嘟的收线声,她认命的坐了起来,将烦扰不安的凝重脸蛋搁在弓起的膝盖上,心里的诅咒一声接一声的迭声串起。
钱立封这个叉叉圈圈!
这下可好了,丢下一颗暧昧到大西洋的核弹后,他可以安安稳稳的倒头去睡他的大头觉,换她凄凄惨惨的睁大眼睛数绵羊。明天铁定又可以不必画眼线了,眼眶边边那一圈绝对会很耸动的黑。
还希望你的梦里有我哩,听到他语焉不详却染足了色彩的话,谁还有那种心情睡觉呀。
夜的脚步走得又缓又沉,失眠的寂寥世界里多了个陆小戎。
希望你的梦里有我!恶!忿忿地将膝头拢得更紧,陆小戎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干脆拨通电话过去吵得他也不能睡。可是,她不想。怕一不小心又听到了更多会让人心慌意乱的话。
真是讨厌,这下可好了,那个死人骨头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尽对她说些这么恶心巴啦的疯话,搞得情势这么暧暧昧昧的,怎么办?
钱立封是男生,男生的脸皮向来就比较厚,出点糗本来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加上他老是板着张脸,有谁会那么大胆的拿这事儿糗他呀。可她是女生,是个标标准准的黄花大闺女耶,脸皮又比一般的女生还要薄,给他这么一搅和,教她明天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才好?
生平第二次,陆小戎失眠了。
勉强的躺回床上,不请自来的两道无形的弹簧片恶毒的迳自撑起了她可怜兮兮的眼皮,任凭她使尽了全身的意志力,却是怎么也无法使两片眼皮覆合在一起。脑海中尽是钱立封的话,还有他愈逼愈近的脸孔。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预备要吻她耶,可是,可能吗?而且,若真如她所揣测,这又代表了什么?
烦躁的翻了个身,她怔怔的凝注向窗外的垠黑。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钱立封是对她动了心,要动心早就动心了,也不会拖了这么多年才蓦然对她“发情。”她也绝对不想让自己冒出这个早已该断绝多年的念头来,可是,他的“情不自禁”真的很莫名其妙的惹人心烦。
钱立封究竟是想搞什么鬼呀?唉,无端端的,单纯又快乐的心情又扰起了乱端。
睁着大眼,陆小戎直等到三两只小麻雀吱吱喳喳的抢食声自窗口传来,太阳公公也慵慵懒懒的上工了,这才颦眉的闭眼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