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他也没办法默默地坐以待毙。既然注定里外不是人,干脆孤注一掷了。
“司徒赤魑想娶你。”他重复一遍。
“别开玩笑好不好?他怎么可能会想娶我?”丁雅珞置之一笑道。
“真的!”丁其衡笃定强调。
“老爸!你当你女儿是麻雀变凤凰续集的女主角吗?甭异想天开了!”
“是真的,我已经收了五千万聘金。”这算不算得上善意的谎言?
“你说什么?”丁雅珞再度受惊。
“宝贝--”
“别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我!”丁雅珞不客气地打断他。“从小每当你这么叫我们时就代表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实说,我真厌恶这个名词!”她一副不屑得想吐口水的模样。
丁其衡摆摆手。
“好,不叫,你同不同意呢?”
“废话,当然不同意啦!他大我十多岁耶!开什么玩笑!”
“可你并不讨厌他不是吗?”
“那是两回事!如果不讨厌的男人都能嫁,那天下的女人岂不全成了荡妇?”丁雅珞向来是口若悬河、应对如流的,她句句带刺地反驳。
“你总是这么牙尖嘴利。”丁其衡咕哝道。“但钱我已经收了。”
“那还不简单,如数退回不就得了?”丁雅珞说得轻松。
“是呀,爸,你明天一早就快把钱拿去还人家。姑且不论你老板是个怎样的男人,姐还年轻,学业也未完成,现在谈结婚的确太早了些。再说,这年头结婚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会不会幸福在其次,倘若最后以‘因了解而分开’来收场,一切也都白费。爸,你希望看到这种种结果吗?”丁梵妮帮腔,柔柔的嗓音向来有当头棒喝的适时作用。
“可是可是钱退不回了。”丁其衡嗫嚅道。
“为什么?”姐妹俩异口同声。
“因为花掉了。”
“爸!五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你把它花哪去了呀?”丁雅珞张口结舌,不信。
“花总之,就是花掉了嘛!”这是事实,虽然次序有些颠倒。
“爸,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现在才跟我们商量?”丁梵妮也瞪起一双不赞同的眼。
“好呀,这五千万美其名是聘金,事实上是你卖了我对不对?为何是我?一大笔钱,你究竟花哪去了?说呀!说呀!”丁雅珞激动得有点歇斯底里。
“没有,我没有。司徒赤魑外貌端正、富可敌国、地位崇高,他的优点是有目共睹地数不尽,多少人想当他的少奶奶却不得其门而入,他喜欢你是你的荣幸,你有什么好挑剔的?”
“谁稀罕!假如我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早就不时到你公司去闲晃了,用得着等现在?”丁雅珞“嗤哼”了一声。“爸,我真不敢相信这些话会由你口中说出,你太让人失望了啦!”
“爸,你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丁梵妮低声指控。
丁其衡被女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批评,终于恼羞成怒--
“反正这事就这么决定了,雅珞,下个月,你晓得的,司徒赤魑生日那天,你等着在众人见证下当他的新娘子吧,好好准备。”
语毕,他飞快进入房内,留下忿忿不平的姐妹俩
今晚,司徒家的餐桌上充斥着一股无言的试探,司徒黄魅、司徒黑魇、司徒白魏三兄弟的目光全集中在大哥司徒赤魑身上,彷佛要剥光他衣服似的,而他只是一迳地沉默。
“大哥,你没有什么事要向我们宣布吗?”司徒白魏忍不住地开口了。
“什么事?”司徒赤魑一脸事不关己。
“听说,你的新娘有着落了?”司徒黄魅开门见山地问。
“哦?”司徒赤魑瞅了司徒黑魇一眼。“听谁说的?”
“大哥,你别明知故问嘛!”司徒白魏嘟哝。
司徒赤魑扯了一抹略带嘲谑的笑。
“看来,你们的小道消息还真灵通!不过,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吧?我新娘人选的爸爸尚未答应我,所以现在说什么都只能算空口白谈,我觉得不如将之省起来吃饭,还比较有时间效益。”商人就是商人,连分秒也当钱在计算。
“是吗?可魇哥明明就说你非常有把握在生日当天将老婆现给大家看的呀!”司徒白魏皱起眉,搞不懂谁的话可信度较高。
“你们何时听我说过对哪件人、事、物没把握?自信是生存的根本条件之一,不是吗?问这种锉问题,小弟,你该检讨。”司徒赤魑气定神闲地回道。
“大哥,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好吗?”司徒黄魅斟酌着说。
听司徒黑魇讲明了原委,他思考后也觉不妥,然而,大哥向来都很有分寸,他晓得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什么又不一该做,所以他这问话是半信任半担忧的,挺无奈。
司徒赤魑叹息一声。
“魅,拜托你别再重复魇在办公室问过我的问题好不好?你知道,好话不说第二遍,这也属于‘时间效益’之一。”
“可是--”
“我猜想,你们应该还没把这事传播出去吧?”司徒赤魑截下司徒黄魅接续的问号。所谓“传播”指的是海外的其他兄弟们。
“还没。”司徒黑魇首度开口。
“为什么这么问?”司徒白魏困惑。
司徒赤魑抿了下唇。
“倘若事情没成功,你们说,我这回是不是糗大了?”
“怎么会?全是自家兄弟,谁会糗你?”司徒黄魅答腔。
“哼,不会才有鬼!”
“好了,你们兄弟真是,老把吃饭时间当开会时间,小心消化不良闹胃痛!”自厨房端了一盘水果出来的小妈唠叨道,宠溺地分别瞪了他们四个一眼。
“我们每个人每天各忙各的,能聚的,也只要晚餐这一小段时光呀。”司徒白魏解释,徵求同意地扫视其他三个人。
他们没有附和,但基本上是赞同的。
“小妈,你别忙了,快吃饭去吧,否则闹胃痛的人恐怕是你啦!”司徒赤魑哄着说。
“我啊,我才没那闲工夫闹胃痛哩!生病不是我们这种人的专利,因为我生病的话,谁来照料你们呀?唉!你们这群小毛头永远都教我放心不下。”小妈摇头叹气道。
“小妈,我们都是二、三十岁的成年人了,有啥好放心不下的?再说,咱们是一家人,你们那种人跟我们这种人有什么分别?”司徒白魏不抢话说就难过。
小妈被一连串的“你们”、“我们”给搞糊涂了,甩甩脑袋,她带着一脸迷糊走回厨房,把空间还给他们兄弟。
丁雅珞与丁梵妮自小到大从未分未睡过,通常,一般女孩子上了国中就会有独立的念头,渴望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我的空间,但她们并不,时时出双入对,几乎比双胞胎还亲密。
躺在床上,丁雅珞辗转难眠,一张细致的脸庞却阴郁得吓人,故意背对着丁梵妮不让她瞧见,但她还是感受到了。
“姐。”丁梵妮以手肘支起身子,轻声探问:“怎么啦?在烦恼爸爸说的那件事吗?”
丁雅珞摇摇头。
丁梵妮明白像丁雅珞这样的个性绝不会妥协,父亲的行为已使她的自尊受辱,偏偏父亲再怎么样都依然是父亲,所以此刻她的苦恼不难想象。
“别否认,姐,我懂你的。不过,何不学学郝思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现在,好好睡一觉,嗯?”丁梵妮安抚道。
丁雅珞柔顺地点点头,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因为她不想丁梵妮担心。
凌晨时分,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悉簌声,这是丁雅珞在整理行李的声音,她很谨慎小心,不时注意着有无惊扰到丁梵妮。
大略将贵重物品和日常用品装进行李箱后,她换上一套黑色紧身皮衣裤,看了丁梵妮一眼后,她深吸口气,提起行李,蹑足步出房间。经过客厅时,她忍不住对这个生活了二十一年的房子做最后一次巡礼。
她打心底无法容忍这件荒谬可笑的事,况且她早已决定不要婚姻,一辈子都不要!男人太不可靠了,父亲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她没办法平心静气地让父亲如此轻率地安排她的一生,而唯一的方法便是逃,逃开了即眼不见为净,或许这个举动有些驼鸟心态,但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着想,她只能这么做。
爸爸啊爸爸,想不到你会这般待我,今生,我绝不原谅你!
甩甩头,丁雅珞毅然踏出大门
翌日。
丁梵妮被从窗帘细缝渗进房间的光线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皮,手习惯性地伸向床的另一边,摸不到丁雅珞,第一个反应以为她先起床了,但下一秒,丁梵妮惊跳而起,美丽的双眸惶恐地大睁--
床是凉的,很明显,这个位置起码有好几个小时没人躺过,那么,雅珞呢?
她迅速下床在屋里绕了一圈,没人。当她回到房间,发现丁雅珞平常用的东西、穿的衣服皆不翼而飞时,一个念头冲击着她脑中
“爸!爸--”她奔到父亲房门外,慌张地使劲捶打门板。
“失火了吗?叫得这么急。”丁其衡睁着惺忪的眼前来应门。
“姐--姐失踪了啦!”丁梵妮急出了眼泪。
这下子,丁其衡可完全清醒了--
“你说什么?”
“姐失踪了!”丁梵妮跺着脚,一字字说。
“失踪”丁其衡喃喃着,陷入恍惚。
“一定是你叫姐姐嫁人,才会逼走她的。”
对于女儿的指责词,丁其衡显得无动于衷,因为他此刻满脑子想的,是如同向司徒赤魑交代。
“爸,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找姐姐呀!眼前不是你可以发呆的时候啦!”丁梵妮扯着父亲的衣服嚷嚷。
“如果她存心躲我们,想找到她的机率压根等于零怎--怎么办?雅珞走了,谁嫁司徒赤魑去?”
丁其衡来到客厅,整个人往沙发一瘫。
丁梵妮双瞳愕然大睁--
“爸!你怎么有心情管那件事啊?”
“不管不行呀!没钱还人家,若连女儿都不能交出去的话,我得要吃上官司哪!”
似乎在这时,丁梵妮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寻常。
“爸,你老实说,五千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难得对父亲板起严肃的面孔。
“输掉了。”丁其衡声如蚊呐,看这情势是容不得他继续隐瞒。
“输?”丁梵妮反应嫌迟些。“爸,你什么时候染上赌的?你不知道十赌九输吗?你不知道--赌是万恶的根源吗?”
“我知道,但输都输了,能怎么办?”丁其衡表情狼狈。
听到父亲说出这种话,丁梵妮只能痛心疾首地直瞪着他。
“宝宝贝。”他呐呐道。
“哦,我也开始厌恶起这个称呼来了。”丁梵妮直言不讳。
“宝贝,爸有个请求,拜托你--拜托你代替雅珞嫁好吗?反正你们外貌差不多少多。爸保证,你会幸福的。拜托,救救爸爸”
丁梵妮整个身躯在瞬间僵住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种要求父亲居然能够开得出口!
“爸,你不只教人失望,你--”丁梵妮摇着头。“我不会答应的,任何后果,全是你咎由自取。”
“而你却见死不救?”丁其衡露出绝望的眼神。
“是的。”他在她心目中的慈父形象已毁,那么,她的听话、顺从都将随之消失殆尽。
“如果雅珞晓得你代她嫁了,说不定会回来呢?”丁其衡企图寻求最后一丝可能性,作垂死的挣扎。
丁梵妮置若罔闻,当着父亲的面甩上房门,决裂之意再明显不过。